而素有“北熙第一花楼”之称的“闻香苑”,则是黎都风月场上最灿烂的一颗明珠,于夜色当中光彩流转、含烟吐媚,不知令多少达官权贵销魂蚀骨、魂牵梦萦。
“甘愿甚么?”坠娘的目光俄然锋利起来:“你还当本身是相府令媛吗?常日里你耍耍蜜斯脾气,称病谢客也就罢了。再过几年,还能如此吗?你若拴不住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趁着恩宠正浓为你报仇,今后你红颜残落,就要在闻香苑了此残生了!你可甘心?”
试问这人间有哪个男人,单凭议论几次诗词歌赋,便甘心为她阖府一百二十条性命讨个公道?
鸾夙从打扮台前起家,恭谨问候:“坠姨。”
鸾夙垂眸感喟,低声回道:“坠姨要我三月后挂牌。”
朗星将绳索从墙内放下,鸾夙系在腰上,仰仗朗星的力道手脚并用爬到墙内。两人接连跃下墙头,一起往怡红阁内走去,却越走越见萧瑟。
“看模样,怡红阁的买卖顿时要超越我们了。”朗星见状不忘调侃两句。
鸾夙闻言,这才沉着下来,定定看着那满脸是血的男人,脑中一热,便对朗星道:“快救他!”
坠娘扫了她一眼,才嘲笑回道:“在这烟花之地,十六岁的女人已经老了,要走下坡路了。你当你还能红几年?新人换旧人,这是欢场上的定律!”
鸾夙晓得朗星向来鬼主张多,再加上她对同为妓者的“南熙第一美人”的确猎奇,便迫不及待点头道:“我随你去。坠姨只说此后三月我不必接客,她可没说要我禁足!”
少年闻言神采一沉:“坠妈妈不是最疼你吗?怎得还要你接客?”
“哎呦,谁惹着我们鸾夙女人了?”但见一个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年从门外探进头来,一手还捂在额头上。
两三年前?鸾夙哭笑不得,正待讽刺朗星几句,此时却俄然感到左脚被人扯了一扯。她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已扑倒在她脚边,死死拽着她的左踝,人却已然昏倒。
入了闻香苑以后,鸾夙才晓得,坠娘畴前是名动天下的舞伎,后因韶华老去,便破钞毕生积储开了这间闻香苑。一晃二十年畴昔,黎都风月场中人来人往,唯有闻香苑耸峙不倒,风景一年盛过一年。
白天里,黎都是天子脚下,国当中砥,贵爵公卿,光禄池台;
这拒客的女子名唤“鸾夙”,年方十五,是闻香苑的红牌雅妓。何为“雅妓”?说得好听些,便是歌舞诗伎;说得刺耳些,便是只卖笑、不卖肉。
“不见!”屋内对镜打扮的少女将篦子重重拍在妆案上,倔强回道:“身子不适!不见!”
“当初你不是这么说的。”鸾夙张口辩驳。
“你来找我做甚么?”鸾夙深知朗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坠娘见鸾夙有所摆荡,便又软下话语道:“我说话重了些,也是为你好。你在此处辛苦七年,莫非不是想为父报仇?风尘女子,应将贞操看得淡一些,若能达成所愿,委身于人又何妨?”
“我有掌控。”坠娘看似非常自傲,轻拍鸾夙的肩头以示安抚:“这几个月你便不要再接客了,将诗词曲赋练得熟一些。挂牌之日,我保你得偿所愿。”言罢,坠娘款款走出屋子。
不过半晌工夫,朗星已从墙内探出头来,对鸾夙招手道:“我放绳索拉你上来。”
鸾夙想起旧事,感同身受,见死不救,她实在做不到。因而她再劝朗星:“将心比心,如果换作你濒危病笃,路人不施援手,你作何感触?”言罢她不由分辩扶起受伤男人,便往朗星背上送去。
但是鸾夙颠末七年前的家世惨变,心中已生了慈悯之心,她垂眸看着阿谁昏倒的男人,见对方满脸是血看不清面庞,但服饰崇高,想来出身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