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沛涵犹记得那一日在闻香苑里,他是亲眼瞧着臣暄抱得美人归的。那夜鸾夙一双白净柔荑矫捷纤长、指尖生花,一曲《长相忆》弹得刻骨铭心、教人动容……岂知不过数月风景,现在倒是再也没法弹筝操琴了。
聂沛涵径直走到榻前,从丫环手中接过药碗,命道:“去门外守着。”
大夫沉吟一瞬,似在酝酿如何说话,半晌后倒是反问:“夫人可会操琴作画?”
“以是慕王对聂沛鸿说的那些话,乃至不吝让我惹怒他,都不过是为了迟延时候?”
聂沛涵能悄无声气深切敌营,掌控北熙一半水路……这番作为,不知镇国王父子能够对抗?
鸾夙甚少唤他“慕王”,常常如此称呼,皆会让他感到一阵冷淡之意。聂沛涵不由心机一沉,对她回道:“你不是听大夫说了吗?”
事到现在鸾夙已再无可问,只低低自嘲道:“本来是我多此一举了。即便我不脱手互助,慕王也能满身而退……”
丫环一出门,鸾夙立即别过甚去,蹙着眉回绝再喝药。
“偶然你太敏感,也太聪明,会让人措手不及。”聂沛涵如是答复。
聂沛涵自问从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对那些靡靡之音更是嗤之以鼻,此生独一所念便是位极顶峰、俯览天下。可不知为何,现在他只要一想起鸾夙今后将再也不能操琴,便会感到一阵难言的苦涩。
鸾夙不敢再言,乖顺埋首将药喝尽。
聂沛涵闻言蹙了蹙眉,一股怒意险要发作。鸾夙见状有些惊骇,赶紧向床榻里侧挪了挪,赔笑道:“我谈笑来着。”
聂沛涵并未马上回话,那魅惑的游离神采倒是令大夫有些忐忑不安。他方才登船见到这一对伉俪时,便已知对方来头不小,毫不是平常商贾。单看这男人风韵绝世,女子亦是风华绝代,双双一身贵气又岂是平常商贾人家可得?
“漕帮。”聂沛涵并不坦白。
鸾夙干笑一声,正暗自光荣本身避开喝药的了局,岂知聂沛涵已再次将药碗端起,凑到她面前道:“大夫开了旬日的药,北熙天寒,倒也不怕放坏。今后每日早中晚各三次,本王亲身催促你喝药。”
“如此甚好,”鸾夙面上并无半分难受之意,只略微点头,毫无神采道,“摆布我也不喜操琴,畴前不过是迫不得已,现在早腻了。”
“不要!”鸾夙立时变了神采,惨兮兮道:“你不如杀了我,我也不喝。”
“慕王哪知风尘女子之苦,操琴、歌舞……不过是想要进步身价罢了,被逼无法,弃了也罢。”鸾夙偏头想了想,又道:“唯有诗画,我倒是喜好的。不过可惜,我这些年来的积储,以及那一幅刘派真迹,都烧在那辆马车上了。”
聂沛涵只觉本身表情俄然差到顶点,也没了兴趣再与鸾夙说话,便道:“歇着吧,有事叫丫环奉侍,切莫本身逞强。”言罢已预备回身迈步。
待走到舱外,聂沛涵抢先而立,对大夫问道:“烦请大夫照实相告,她的伤势究竟如何了?”
聂沛涵倒是会错了意,耳入耳闻鸾夙的哽咽,不知该如何安抚,只得沉默起来。
听闻鸾夙此言,聂沛涵只觉那微苦的滋味再次涌上心头,只得照实相告:“今后不能操琴了。”他蹙眉打量鸾夙,恐怕她接受不住这句话。
但是大夫到底行走贩子多年,心中虽腐败如镜,面上却并不戳破,只是非常担忧聂沛涵会因鸾夙的伤势迁怒于他。岂知聂沛涵不过是神采游离了些,沉默半晌后已幽幽叮嘱道:“老沙,送大夫归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