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上灯之时,兰溪换了件家常的半旧藕荷色弹花暗纹交领短袄,执了饱蘸墨汁的小号玉管羊毫临前朝赫连氏的帖子,一笔一划,写得细心,微微泛黄的纸面上,一溜儿的簪花小楷,清秀端方。
却说出了这么档子事儿,兰溪就是再豁达,内心也有些不安闲。一整日里就恹恹地歪在矮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一本纪行,到了用晚膳时,也不过堪堪翻过了几页,至于看出来了几个字,她更是一无所知了。待得稍晚,流烟回话说三老爷进了正院,将一众服侍的都撵了出来,伉俪两关在屋里小声说了半晌的话,至于说得究竟是甚么,倒是探不出来。
兰溪目光微闪,这但是宿世没有的事儿。当然了,宿世,别说曹巧慧了,就连颜妈妈,她也是半点儿不熟的。想来,这一世,她打了主张要好好学女红,又存了拉拢颜妈妈的心机,从曹巧慧这儿动手,与她相处倒也不错,这才让她有了难处时,生了向她乞助的心机。
曹巧慧神采微微白着,枕月忙上前来帮着将她扶坐回椅子上,她目光浮泛着,似是没有着处地落在虚无缥缈之地,仿佛盘算了主张要寻兰溪相帮,便也顾不得面子,将心上的伤疤撕扯开来,血淋林的伤口就这么毫无讳饰地闪现在兰溪面前。
当夜,三老爷歇在了正院。
“曹娘子别如许,莫要折煞了我。快些起来,有话渐渐说。”一边将人扶起,兰溪一边已是心机飞转,颜妈妈算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她也是宿世时,偶尔听枕月提及,她与这个曹巧慧情同母女,这才有处动手。而这曹巧慧,宿世还真有一桩让兰溪有些印象的事,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就在这不久以后,她因着甚么事,跳了河。过后,颜妈妈单身去到她夫家将人家闹了个翻天,说是他们肆意殴打虐待,言语欺侮,将人逼死了。那事当时闹得挺大的,青阳本就不大,可算是人尽皆知。但人死如灯灭,闹得再大,又能如何?她又是自个儿跳的河,莫非还能让人赔命不成?只是那以后,颜妈妈就一病不起,没多久,便请辞了,今后杳无消息。这回,她们来乞助于她,只怕是与曹巧慧夫家有关的,只是却不知,究竟是甚么事,她又能帮甚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