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绛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哎呀坏了,我赔你个新的吧。”
周姨娘微怔,转眼又暴露镇静,仿佛像是被人看破苦衷,心虚地想要躲藏。
周姨娘笑得暖和,待人有礼有节,与卫绛设想中的凶暴女子大不一样。
卫绛勾起一抹笑,下巴微抬,眼神绵里藏针,刺得人不舒畅。
卫绛不想认他,但卫珍儿这般一说,真叫她骑虎难下。待腮颊微凉,卫绛又瞥他一眼。他的笑轻浅,眼色锋利,仿佛一刹时全都看破。
她唱了几十只曲,娘为家劳累几十年,孰轻孰重?想着,卫绛松了食指,悬于其上的胭脂扣一下子飞出去,从二楼落到天井中,“啪”的一声,摔坏了。
眼下他来了,并且深得爹爹信赖,卫绛落了下风,合法她揣摩对策时,外边有人拍门,她收回思路,披上袄子跳下床,开了门见到娘亲蹙着细眉,神采恍忽。
又打雷了,雷声轰轰地越滚越近,从耳畔压到心头。终究,卫二郎叫唤了声“下雨了,我们快走。”卫绛这才舒了口气。
娘亲让她别记恨爹,卫绛却忍不住恨上了,俄然之间他变得和那些男人一样可爱,她临死前曾想过,如有机遇,定会去好好爱一小我,但若全天下的男人都如此薄性,她甘心不要去爱。
“爹爹!你如何带回个女人,你让娘如何办?我不依……我不依……”
说罢,周姨娘往卫绛手里塞了个胭脂扣,珐琅丝嵌红宝石,看起来贵重得很。
“没事,我看你刚才没吃多少东西,故送来些吃的。”
有次,卫千总出海到了九重山,那边是一座岛,但因处于海路要塞,来往船舶如织,堪比重镇繁华热烈。
“你和我爹如何熟谙的?”
卫绛心疼娘亲,不想对她的苦衷视而不见,她把她拉到床边坐下,而后低声说道:“娘有甚么事不能和女儿说的呢?”
咬人的狗不叫,汪汪叫的狗不咬人。看来周姨娘深知爹爹的脾气,故作出讨人喜好的贤能模样。
卫绛的脸似火烧般红,不是害臊,而是仇恨。她还没做好筹办,他就来了。
卫千总一行回到卫府,动静闹得有些大。卫绛没心机和他们闹腾,回到房里倒头就睡。她感觉很累,绷了六年的弦,好不轻易扯断,没过量久又卷土重来,统统都得再作筹算。
只隔了几日罢了!
熟不拘礼,没想墨华与卫珍儿已到这般程度。
周姨娘?!卫绛的眼睛瞪圆了两三圈,看起来更像只吃惊的猴子了。她记得周姨娘是实足的狐狸精,搅得他们家宅不宁,最后还偷了爹爹一箱银票同别人私奔,使得卫家捉襟见肘。
卫绛用力握住李氏的手说:“娘别难过,这女人在我们家呆不久,我也不会让她欺负你。”
两盏茶后,一个歌女度量琵琶,坐到卫千总前面,然后抬起嫩藕似的手重调丝弦。她不敢看他,细眉间另有几分不甘心的委曲。纤纤玉指拨弄琴弦,她蹙眉轻唱:
卫千总的神采又厚重了一层,他是这个家的家主,容不得人在面前猖獗无礼。卫绛在他没开口前,抽身跑上楼,“呯!”地把门关得震天响。
卫绛尽力回想宿世,却发明这段时候,她对家中事一无所知。当时她病得太重了,整天迷含混糊地睡在榻上,与药为伍。
“傻丫头,你忘了这是爹刚收的干儿,还不快叫声‘墨大哥’。”
“你定是卫二女人吧?”
毒杀他的那刻历历在目,现在他活生生地呈现在这儿,就像讽刺她六年的辛苦。
现在她是十三岁的卫绛,不是尔娘,她完整能够操纵这个身份,做出怯生的模样。
脑后蓦地传来卫千总的声音,生硬得像行军号令。卫绛回过甚,瞥见爹爹面带愠怒,粗眉拧成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