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婉乃是寡居,不好过分打扮,不然又分歧端方了。
绿漪立时将脸一沉,上前道:“韩妈妈,你这盘整盘整到那里去了?如何这时候才来?我们四奶奶可等了好半天儿了。”
韩妈妈的面皮更加僵得短长,张了张口,到底回不出话来,只得干笑了一声,讪讪地退去了人后。
不待绿漪回话,韩妈妈立时跳将出来,一起小跑地凑到她近前,殷勤道:“回四奶奶的话儿,车子早备好了。”
这些皆是多年来跟在她身边的,固然人数未几,却很忠心。
红香应是,那厢绿漪也走了过来,二人齐齐脱手,将郭婉的衣衫理齐了,又向她面上薄薄地扑了一层香粉,红香还取出了唇脂,绿漪却抬手拦住了她,淡声道:“也别太光鲜了。不好。”
见她终究不再悲戚,红香便悄无声气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巴掌大小的圆镜,低声问:“四奶奶,要不要清算起来?”
红香便躬身:“回四奶奶,时候儿差未几了,韩妈妈也该到了。”
郭婉此时早收起了之前的神采,神情非常端肃,倒也有几分威势,闻言只淡淡一笑,拂袖道:“妈妈是忙人,走到那里都不得闲儿。”
这也是当时谈妥的前提之一。
绿漪接过木匣,顺手一掂,估摸着起码也有五十两,用来办理下人倒是充足的了,便将之予了红香,嘱她收好,再回过甚时,却见郭婉身子有点生硬地半侧着,杏眼张得极大,眉头不受节制地跳动,一种极尽哀凉的气味,自她的身上垂垂披发了出来。
郭婉语罢,便又转首看向一旁侍立的主子。
说着这话,她又看向绿漪,眼角边还余着未拭净的泪痕,却又蓦地悄悄一笑,道:“好丫头,难为你今儿跟着我吃惊,一会子归去了,那‘赛蜜坊’的糖脆梅、瓜篓煎、酪面,你想吃甚么都成,你主子我宴客。”
听了这话,绿漪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又是着恼,那面上的神采一时候非常丰富,心下倒是松泛了很多。
“如何了?”绿漪上前问道。
绿漪心下恻然,无声地叹了口气,上前接过那装银票的小香囊,又往摆布看了看,便轻声催促隧道:“嫂子快些儿,别撞见了人!”
说话间又拿出个沉甸甸的匣子来,笑道:“这是下剩的散钱,奴婢叫打成了元宝,一钱的、两钱的并五钱的各打了很多,女人逢着年节的时候儿赏人用罢。”
朱嫂子闻言,眼眶渐渐地便红了,伸手想要去拉郭婉,可手伸到一半儿,却又有力地垂了下去,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女人,夫人当年……当年……拼了命地留下了您这一点儿骨肉,您可千万……千万往开里想,莫要钻了那牛角尖去。”
郭婉“唔”了一声,蓦地抬手,那手里便多出了一枚亮锃锃的银角子。
郭婉摆了摆手,命她们将东西收了,一行人便分开了净室,往前头而去。
这一次,她的语声中终究没了那些情感,安静得如同统统都未曾产生。
郭婉能与她开打趣,可见那郁气应是消逝了,如此便好。
看着这一张张熟谙的面庞,郭婉感觉,身上仿佛又有了一点点力量,那种肉痛至极的感受,也垂垂消逝了。
这韩妈妈是裘家老太太执意送来的,连她在内共有两房裘家的下人,现在都在韩家吃用,每个月都必须归去一趟,向裘老太太禀报郭婉的环境。
这话说得可不好听,却偏又叫人捉不住痛脚来,恰是一把软刀子捅上心头。
郭婉也知如许不当,因而便点头道:“手脚快些。”
此时听得绿漪所言,韩妈妈立时面皮一僵,旋即便堆出满脸的笑来,道:“哎哟,这不是那前头修屋子么,我盘整好了出来一瞧,到处都是石头木料,我就有点不大认得道儿了,转了半天赋找着路。”说着她便对付地向郭婉行了个礼,意义意义隧道:“四奶奶恕罪,奴婢下次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