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晴悄悄道：“听的见如何，听不见又如何？总之先帝一去，我全数的盼头、活活着上的意义，也全都没了，只剩一个福娃……”苗条纤细的脖颈缓缓垂下，语气染上了哀思：“……他是先帝独一的孩子。”
话音方才落下，外头高耸地响起容定的声音，少年一贯清润暖和的声线，决计的扬高了：“拜见摄政王殿下，摄政王殿下万安。”
江晚晴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册页，薄薄的一本册子，有几页都翻烂了。
深宫里的一草一木，也因为阴沉的天气，添上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庄严。
秦衍之心领神会，笑了笑，叮咛下去：“这雨一时半会的也停不住，你们都下去，找个处所避雨，长华宫乃是后宫重地，不是你们能踏足的，狗儿既然跑进了正殿，我陪王爷出来就是。”
宝儿不明以是：“是的，娘娘。”
宝儿担忧道：“娘娘，您如何跪下了？快起来，外头下这么大的雨，您也不怕跪伤了腿脚――唉呀！”
那只小狗就像能听懂似的，俄然从笼子松开的门跳了下去，撒开小短腿，一溜烟似的从角门的缝里钻了出来。
连着几日艳阳高悬，到了这天凌昭进宫的日子，总算轮到蒙蒙的阴雨天，厚厚的云层积存在天上，仿佛不堪重负，随时会降下一场瓢泼大雨，将这些天来的闷热气味，冲刷个洁净。
凌昭道：“衍之。”
宝儿靠在一边的书架子上，眼皮子直打斗，闻声声音，茫然地昂首。
秦衍之瞥见了，趁他迈开步子的顷刻，不动声色地伸出腿，绊了一下。
江晚晴把书往中间一丢，用几块碎布挡住，平静自如：“小容子，你出去瞧一眼。”待容定出去了，她让宝儿服侍着穿上了鞋子下榻，又指着窗外一处，问道：“永安殿是在这个方向，我没记错，对吗？”
宝儿吃了一惊，脑筋里嗡的一声，抱着小狗呆立了会儿，才手忙脚乱地跪了下来。
氛围呆滞了半晌。
公然，等前朝事了，凌昭今后宫来的时候，一场大雨淋下，陪侍的寺人们忙给他打了伞、披上遮雨的大氅。
室内清楚飘散着清冽的冷香，但凌昭的鼻息之间，缭绕不去、展转难消的，倒是那一年的血腥气，他的一口血吐在衣衿上，班驳淋漓。
*
他终究名正言顺地回到这座囚笼似的宫殿，回到她的身边，因而整座门庭寥落、不复昔日气度的长华宫，他的眼里只要一人。
宝儿仓猝伸开双臂，挡住主子，怒道：“小牲口，不准靠近我们娘娘！”
小寺人感激地看着他，道了声‘多谢秦大人’。
凌昭的目光停在素白的绢花上。
可贵明天是阴雨天，江晚晴用过早膳，便在偏殿里看书。
宝儿倒是听不懂的，看着摄政王比窗外的大雨更阴沉的神采，又是惊骇又是奇特――先帝比王爷年长，皇后娘娘是他的皇嫂，叫他一声七弟又如何了？正揣摩着，模糊想起那天晋阳郡主闯来，仿佛曾说过……娘娘自小是一口一个‘七哥’唤他的。
江晚晴动也不动。
怀里的小狗都感遭到了摄政王的雷霆之怒，不安地扭动着小身子，秦衍之抱紧它，对着宝儿挤出一丝笑容：“狗儿淋湿了，这位女人且随我出去，寻一块帕子擦擦它的毛发。”
院子里的脚步声渐近，模糊掺杂着水花溅起的细碎响声。
宝儿怀里抱着小狗，空不脱手扶江晚晴，只得把狗儿往秦衍之怀里一塞，也不管他是谁，接着快步走回主子身边，小声道：“娘娘，奴婢扶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