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休夸手腕高,霸王也有悲歌日。
笑取令媛偿百金,途中竟是好了解。
安设已了,两人商讨道:“如此豪杰,如此恩德,不成骄易。我们再须杀牲开酒,干脆留他们过宿玩耍几日则个。”东山出来称谢,就把此意与少年说了,少年又与世人说了。大师道:“便是这位弟兄故交,有何不成?只是还要去叨教十八兄一声。”便一齐走过对门,与未冠的那一个说话。东山也随了去看,这些人见了阿谁未冠的,甚是恭谨。那未冠的待他世人甚是持重。世人把仆人要留他们过宿玩耍的话说了,未冠的说道:“好,好,无妨。只是酒醉饭饱,不要贪睡,负了仆人殷勤之心。少有动静,俺腰间两刀有血吃了。”世人齐声直“弟兄们理睬得。”东山一发莫测其意。世人重到肄中,畅怀再饮,又携酒到对门楼上。世人不敢陪,只是十八兄自饮。算来他一个吃的酒肉,比得店中五小我。十八兄吃阑,自探囊中取出一个纯银笊篱来,煽起炭火做煎饼自啖。连啖了百余个,清算了,大踏步出门去,不知所向。直到天气将晚,方才返来,重到对门住下,竞不到刘东山家来。世人安闲东山家吃耍。走去对门相见,十八兄也不甚与他们谈笑,大是倨傲。
却说夏季间,东山伉俪正在店中卖酒,只见门前来了一伙骑马的客人,共是十一个。个个骑的是自备的高头骏马,鞍辔光鲜。身上俱紧束短衣,腰带弓矢刀剑。次第下了马,走入肆中来,解了鞍舆。刘东山接着,替他赶马归槽。后生自去剿草煮豆,不在话下。内里只要一个未冠的人,年纪可有十五六岁,身长八尺,独不上马,对众道:“弟十八自向对门住休。”世人都承诺一声道:“我们在此少住,便来伏侍。”只见其人自走对门去了。
东山正在傲视之际,那少年遥叫道:“我们一起走路则个。”就向东山拱手道:“冒昧行途,愿问高姓大名。”东山承诺“小可姓刘名嵚,别号东山,人只叫我是刘东山。”少年道:“久仰前辈大名,如雷贯耳,小人有幸相遇。今前辈欲何往?”东山道:“小可要回本藉交河县去。”少年道:“刚好,刚好。小人家住临淄,也是旧族后辈,幼年颇曾读书,只因性好弓马,把书籍丢了。三年前带了些本钱往京贸易,颇得些利钱。今欲归家婚娶,恰好与前辈作伴随路行去,放胆壮些。直到河间府城,然后分路。有幸,有幸。”东山一起看他腰间沉重,说话温谨,边幅超脱,身材小巧,谅道不是歹人。且路上有伴,不至孤单,心上也欢乐,道:“当得相陪。”是夜一同下了旅店,同一处饮食歇宿,如兄若弟,甚是相得。
黄衫毡笠,短剑长弓。箭房中新矢二十余枝,马额上红缨一大簇。裹腹闹装光辉,是个白面郎君;恨人紧辔喷嘶,好匹高头骏骑!
明日,并辔出汀州。少年在顿时问道:“久闻前辈最善捕贼,平生捕很多少?也曾撞着豪杰否?”东山正要夸逞自家手腕,这一问揉着痒处,且量他年小可欺,便侈口道:“小可平生两只手一张弓,拿尽绿林中人,也不记其数,并无一个敌手。这些鼠辈,何足道哉!现在中年心懒,故弃此门路。倘若前程撞着,便中拿个把儿你看手腕!”少年但微微嘲笑道:“元来如此。”就顿时伸手过来,说道:“借肩上宝弓一看。”东山在骡上递将过来,少年左手把住,右手悄悄一拽就满,连放连拽,就如一条软绢带。东山大惊失容,也借少年的弓过来看。看那少年的弓,约有二十斤重,东山用尽平生之力,面红耳赤,不要说扯满,只求如初八夜头的月,再不能勾。东山惺恐无地,吐舌道:“使得好硬弓也!”便向少年道:“老弟神力,何至于此!非某所敢望也。”少年道:“小人之力,可足称神?前辈弓自太软耳。”东山赞叹再三,少年极意谦谨。早晨又同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