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居之人,常日无事,不过读书操琴,与人清谈罢了,如有爱好,则专注所爱,或著书,或谱曲,另有开山收徒的,不一而足。卫秀也有爱好,他喜好酿酒。
濮阳已忍不住要扶额。
晓得她便是最得圣上宠嬖的公主,竟还能若无其事。濮阳不由迷惑起来,卫秀便未曾想过借她的身份行事?有她举荐,非论他欲投入谁的门下,都会备受重用,便是想得个官做,都不是甚么难事。
偷觑别人伤痛之处,实在失礼,濮阳轻咳一声,正欲开口,便见卫秀收回了手,道:“伤势已缓,药方当改一改了,此事某自会安排,足下但放心就是。”
称不上爱,那是甚么?濮阳等他说下去,他却杜口不言了。
宫中必已大乱,阿爹没有她的动静,必寝食难安,她留不得太久,归去前,需得在卫秀这里留下一个由头,也好下次再来。
坦白身份以后,相互体味便更多了一层,言谈间,天然也就能更深切一些。
濮阳想得极好,只等身上的痛意缓一缓便要起来。
她是圣上最为宠嬖的公主。五岁那年,母后故去,君父怜她年幼,又恐宫人懒惰,照顾不好她,便将她从皇后居住的正阳殿接到与宣室殿只一墙之隔的含光殿来居住,便于就近照看。光阴漫漫十数载,她的为人处世,皆受圣上影响,性子亦与圣上越长越像,诸皇子皇女当中,圣上亦最疼她。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圣上不止一次与她会商朝政,凡是她有所谏,圣上必放在心上。很多事,赵王、晋王这两位眼下最势大的皇子办不成,但她,就能办成。
濮阳见她走前,似是在防备甚么,不由猎奇,略一思忖,便走了畴昔。
伤口还在作痛,因方才走动,痛意更甚,濮阳躺下了,不再多动。若不扯破,遵循这几日的速率愈合,最多三日,她便能下山了。
心在尘俗之人,见她竟能岿然不动,这倒是为何?
濮阳去了一趟,铩羽而归。
卫秀的房门关着,倒是轻掩,留出了一条裂缝,濮阳想了一想,透过那道门缝看了出来。
甘酪苦涩,濮阳抿了一口,觉着味道不坏,卫秀坐在轮椅上,手中端一盏茶,略略饮上一口,便将茶盏捧在手心。
卫秀望向她,笑了笑,诚心道:“也好,便依你所言。”
上一世,濮阳就看不透卫秀在想甚么,他献与萧德文之策,皆是上策,总能出奇制胜,令人防不堪防。可先帝弃世,本该将诸王留在京师,便于就近措置,他却建议萧德文放诸王出镇。诸王争了二十余年,终究却被侄子得了皇位,就算一时被压抑,不能抵挡,但哪个心中是真服的?放出去,岂不是留下大患?濮阳曾就此多次上疏,偏生萧德文就是爱听卫秀的。濮阳实在想不通卫秀出的甚么昏招。
她宿世也招揽了很多贤士,晓得该如何用语方为得当。但在卫秀身上,她又不那么肯定起来。
以卫秀之周到,晓得本身救了一名公主,必会去查这究竟是哪一名公主。她遇刺,下落不明,圣上定然大怒,定会派人彻查,寻觅她的下落,濮阳公主遇刺之事,想必已不是一个奥妙。卫秀要查到她的身份,并驳诘事。
故此,京中另有很多人深思着走她的门路,只可惜她还未出嫁,住在深宫当中,常日也甚少与大臣打仗,这才令人不得不望而却步。
“称不上爱。”卫秀道。婢子捧了水来,他洗了手,又以巾擦拭。
她言辞诚心,清楚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
下山前,得派人入京,带仪驾侍卫来迎,不然,凭她一人,若再遇刺客,便得再入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