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与其留他们在京,不如放他们之国。”卫秀考虑道。
濮阳越加希冀,她端起茶盏,饮一口,又放回原处,过一会儿,又端起,又放回,如此再三,卫秀总算开口。
留京与就藩,卫秀细心比对了一番。留在京师,放在眼皮底下,当然便于清算,但濮阳必将不能随便措置他们,天下悠悠众口,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卫秀也不肯濮阳留下一个伤害手足的名声。何况,京中纷争不竭,汉王滕王在京多年,再是冷静无争,也少不了几家姻亲、近友,要想串连也便利得很。他们与前四王分歧,赵王几个运营日久,处所上也有人脉,汉王滕王是没有的,放到处所,无异于使他们与世隔断,再令处所官加以管束监看,他们插翅难逃。
卫秀便没再说。
现在,她眉眼低垂,蜷长的睫毛几近要在她眼底留下暗影。她思考出神,好似忘了身在那边。
卫秀也有此意,她先前令阿蓉买下那些地,就是为了安设他们,使他们衣食无忧,她道:“那也不必封王。阿蓉的事,我会考量,也需问过她本身的意义。”
再则,将来数年,怕是少不了乱兵,公主为帝,总有宵小觉得有违嫡亲,欲趁机反叛的。汉王、滕王便是上佳的旗号,京师周到,处所疏松。与其防堵,不如与他们线可趁之机,一旦有逆臣联络二王,便是罪证,到时陛下再措置他们,便是名正言顺,杀也好、囚也罢,都是顺理成章。
几上有盏,盏中茶已凉。
卫秀还是不肯。
濮阳总做一个梦,她梦见跪在卫秀面前的君王,从萧德文变成了她,卫秀毫不踌躇地将剑扎进她的心口,她倒在地上,徒然地挣扎,所求的不是活命,而是看一看,卫秀的眼中可曾有过分毫不舍。
濮阳摇了点头:“卫尉寺无缺职,难以安设。丞相畴前也做过大鸿胪,此地清贵,虽无兵权,却与晋身无益。”
倘若只她一人之命,她要,她给就是了。
濮阳看了看她,卫秀衣冠磊落,举止温雅,无一处不好。她确切无一处不好,纵使现在,濮阳心如刀绞,她还是感觉,阿秀无一处不好。
萧德文若得悠长在位,他们无碍,兄长们有一胜出,他们也可繁华平生。何如造化弄人,晋王逼宫,赵王等附逆,濮阳适应时势,即位称帝,汉王滕王也跟着凸显出来,站到了风尖浪口。
卫秀还是觉得,后患无穷,难以清算,若能不留后患,尽量还是不要留下后患。
汉王萧缘,年十五,滕王萧绽,年十三。前有四位兄长夺位,后有侄儿不甘孤单,兼之这二位皇子也是闷不吭声的性子,朝中便少有人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乃至他们封王开府以后,还是是冷静无闻的地步。
反几次复,每夜都梦,每夜都醒,她都要风俗了,独一一件值得欣喜的,便是她醒来,都有卫秀在她身边。
这才感觉好了一些。她急于让天下都晓得卫秀是她的人,乃至于短短十一日,都等不得。她急于祭告六合,让她与卫秀更加名正言顺,乃至于连即位大典都仓猝草率,却诏命册立皇夫的大典务必持重,务必上达天意。
实在,此生很多事都已分歧,即便阿秀要留二王在京,也说不准甚么,也许她又有了其他筹算。濮阳也只求一个自欺欺人罢了。可阿秀,连这自欺欺人都没有留给她。
眼中泪意涌动,濮阳几乎落下泪来,她低头看她们交握的双手,弯起唇角,可终是笑不出来了,她轻声道:“阿秀,别称我陛下。我们是伉俪,无需如此陌生。”
邺是大郡,加以运营,不难藏身,到时她再善加安排,以阿秀之智,想要脱身该当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