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便上前陈述:“依臣之见,不如留滕王一命。”事到现在,滕王即便保命,也走不出大牢了,再也掀不刮风波,“留他一命,是陛下仁厚,以德抱怨,天下人必感念陛下宽仁,今后再有人预借二王行乱,也无人会说陛下的不是,只会觉得是那逆乱之人狼子野心,不知感念朝廷恩德。”
窗外老树发新枝,又是一年春季。
如此功德,濮阳却并不觉很多欣喜,她空下来后,便将大半时候都用在卫秀身上。每日都与她一道,看书也好,作画也罢,老是陪着卫秀,不让她感觉无趣。
殿中放了好几个火盆,暖意熏人,卫秀翻出一本医书来,恰是当年她病中无趣,教濮阳把脉的那一本。当日她赠与濮阳,令她带归去研读,她也认当真真的看了,待她病愈之时,已是颇见效果。
濮阳一哂置之,倒是刑部那头,审出了大案。
焦邕行刺天子,论罪当诛,祸及满门,但天子都不问,大臣们便更躲得远远的。焦邕鸿胪寺卿做得好好的,俄然去行刺圣驾,也不知此中有多少内幕,如果左问右问,问成一个大案,京中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大臣们谁肯沾手?都当作忘了此事。
还未入冬,她便已觉森寒入骨,如此丰富的小毯盖在身上,竟也不觉热。
仗还在打,朝廷却已不那么繁忙。唯有刑部尚书,甚是烦恼。焦邕行刺天子,误伤皇夫一事早已审明白了,但是陛下还未将其科罪,大半年了,也未问过一句,只将焦邕羁押在刑部大牢,好似忘了这小我普通。
时节已入冬,王师击溃李寿雄师,活捉李寿,刚幸亏正旦前几日班师回朝,将贼首当作贺仪,在正旦大典上,进献天子。
卫秀已显出和顺的笑意来,濮阳也望着她,轻柔浅笑,声音亦低柔下来:“君之脉象,应指有力。”
卫秀更加少出殿门,濮阳奏本都不让她看了,令人往宫外网罗了些话本来,又命崇文馆将今岁御制新书进上,与卫秀解闷。
卫秀笑着伸脱手腕来,濮阳搭上她的脉,细细诊断,过了好久,她望向卫秀,展颜笑道:“脉象安闲和缓,不沉不浮,不迟不数,节律均匀。”
如此京中算是定了,只等王师回京,论功行赏。
卫秀一笑,将小毯向上扯了扯,她手中还抱动手炉,手炉中是新换的炭火,另有些烫,便搁在怀中贴着。
净水早已备下。卫秀漱口,又含了一片蜜饴,口中的苦味也跟着淡去。濮阳悄悄吁了口气,汤药端来时,她便如临大敌,卫秀用药,她眉头锁得比卫秀还紧,药碗空了,她忙端净水,又递蜜饴,比卫秀还严峻。
刑部尚书恍然大悟,领命退下了。
她常坐殿中也是无趣,虽有话本诗赋为伴,却也不能总让她捧着书。濮阳便将此事,当作一桩轶事,说与她解闷。
“嗯嗯。”濮阳应了两声,像是听出来了,但卫秀晓得,下回她还是会那般如临大敌。
卫秀正要将医书放回原位,濮阳悄悄走了过来,探过甚来,猎奇道:“你寻见甚么了?”
卫秀倾身,轻柔一吻,落在她额上:“定将与卿共白首。”
濮阳想了一会儿,道:“既然罪同谋逆,便依滕王例吧。”
滕王比汉王小上仲春,不想竟很有胆识。
约莫是山穷水尽,无路可走,滕王招得甚是痛快,所求独一件,便是要保本身一命。濮阳俄然想到那日汉王冲进宣德殿,宣称愿以死证明净,只求保全汉王妃,便顺口问了一句:“滕王可问过滕王妃景况如何?”
大理寺卿此言在理,也是他们三人商讨的成果,濮阳思考后,便准了。
实则,再苦的药汁,喝很多了,便也不觉很多难下咽了。她现在用药的次数,与用饭差不了多少,早已成了风俗。只是七娘还是不风俗。这蜜饴便是她弄来的,特令膳房遵循了她口味制成,让她用过药后,好压压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