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设于太液池畔,池畔有流杯亭,君臣可于此中,行曲水流觞之雅事。上巳佳节,本就风雅,撤除曲水流觞,另有诗文相合,歌舞扫兴。每年上巳,宫中行宴,常有才捷之士,出佳句佳篇,歌颂京里。
周琛自开宴便在卫秀身前,到此时,都将散宴了,他还腻在阿秀身边。
克日朝堂无事,君臣皆闲暇。
濮阳抿了下唇,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濮阳面上犹带笑意,将铜镜递与宫人,随口问道:“慌仓猝忙,有何大事?”
濮阳望着卫秀的清秀面庞,如在心中开出了一朵花。
镜中人甚美,那经心画就的双眉,使她的仙颜,更加不俗。
卫秀专注画上,以线勾画,以色晕染,庭中之春像被原封不动地搬到绢上,活泼到了极致。
御史大夫笑意连连,柳四亦显出笑意,又上前半步,举杯上寿。
濮阳顿觉苦闷得很。
濮阳也与他颜面,饮下半盏。
身后内侍提壶上前。
卫秀搁下画笔,本身看了一会儿,又随口问道:“你看如何?”
濮阳忙望向卫秀,神采为可贵很,卫秀手中还握着眉笔,闻此,淡淡一笑,瞥了濮阳一眼,将眉笔放回妆台:“闲事要紧,陛下且去。”
一学两年,才算稍有进益。
濮阳想了想,倘若阿秀是天子,大臣们三番五次,欲往她身边添人……濮阳怒意大盛,不止怒,且还酸,仿佛灌下整坛老醋普通。酸得心都要化了。
“免礼。”濮阳笑道,转头欲令身后内侍上前来赐酒,目光便扫见卫秀那处,已与一男人说了好久。濮阳认得那人,乃是安邑郡主少子,姓周,名琛,爱好诗文,生性风骚,在秘书监担了著作郎一职,算是年青有为了。
她说罢,再往卫秀那边看,只见不知周琛说了甚么,竟压服了卫秀。卫秀端盏于身前,由得周琛往她盏中倒酒!
卫秀无法转首与她对视:“我说画。”
本年想也不会心外。
眉妆既成,卫秀退开一些,当真看了看,唇边暴露一个笑来,取了铜镜,端到濮阳面前。
濮阳则在另一端,与大臣们谈笑。她不时留意卫秀那头,见她面有笑意,也跟着弯了弯唇。
“陛下。”那大臣先行一礼。
濮阳悄悄皱眉,回过甚来,不动声色:“赐酒。”
濮阳欣喜一笑:“卿有争上之心,甚好。”
此等盛事,卫秀也列席此中。她亦是文采斐然,才情泉涌之士,与人言谈,口出雅句,其去处言辞,颇令人神驰。
卫秀应名誉过来,濮阳却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卫秀略觉迷惑,将黑子丢回棋笼,推了轮椅过来,笑问:“何事?”
每逢上巳,宫中皆会设席,遍邀公卿。
宫人们皆在笑。卫秀取过眉笔,凑到濮阳身前,在她眉上细细形貌。濮阳一动不动,卫秀与她靠得极近,近到呼吸几可融会。眉笔在眉上滑过,如清风拂过丝绸所制的帷帐,轻柔绵软。
宴设于园池,绿草连绵,树木峥嵘,池水随清风微漾,一派娟秀之色。御座前不远处,一大臣见天子表情颇愉悦,端起酒爵,携子上前。
陛下如此顺从,定是因皇夫的原因。丞相叹了口气,只好红着脸,说得稍明白了些:“陛下无子,国之大事,皇夫殿下必也明白的。一时之间,许会生醋,光阴久了,也就好了。”
濮阳便想到方才,卫秀毫不在乎的模样,真不知她生醋,会是甚么模样。
濮阳还穿戴朝服,需先去换下。宫人早已备下裙裳,濮阳换衣以后,又到妆台前重梳发髻。卫秀坐在不远处的窗下,不时朝这边望一眼,大多时候,还是留意于她身前摆开的一台残局。
可,话虽如此,阿秀便当真一丝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