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娘子手脚利落,又有泡发的香菇,与火腿一并切了细丝,与银鱼入锅,勾芡滑了鸡子。
牛束仁在内心暗骂:听你说得你家明府倒是廉洁洁直之人,却不知是个奸猾之徒。
他们这些富户为了卖季蔚琇的好,几番试水,见他尚未婚配,金奴银婢送去伺侯,却被大张旗鼓送了返来;公开里又送金银珠宝,这回倒是收了,偏又锣鼓喧天夸奖他们出资补葺府衙、桥、路。族老惊骇再送下去,他如果修将起城墙来如何是好?身家再丰也挡不住他将桃溪翻个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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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束仁动了动屁/股,心道:我只记得这厮重交谊,一时倒忘了他是个杀胚。眼里认得人,拳头却不长眼的。
季明府岂是易与之辈?
“大郎,”牛束仁收起了油腔滑调,道,“哥哥不求别个,只托大郎带个话与明府,成与不成,做哥哥的都承大郎的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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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季蔚琇不与别个类似,自小住着黄金屋,食着金玉粒,出入车马相簇,娇娘恨不能床笫自荐。五经窗前苦读,得了功名,任了桃溪知县,为民生存有之,为出息计有之,细究却不知他所图为何?
季长随接了何栖送来的长盘,心下暗道:都头家的娘子端得见机,不闻不见不言。
沈拓却没这般细致心机,笑道:“实是娘子平常不如何吃酒。”
一语刚了,就听内里一个声音明朗如春间晨风,带着笑意问道:“不知牛二郎君有何要事,只可对我一人言?”
牛束仁笑道:“大郎过谦,哥哥说句托大的,黄白二物,大郎确比不过我,可大郎交友之人倒是三教九流俱全。大郎在明府部下做事,又得他正视点了巡街都头。纵无非常的脸面,也比我们欲交友不得其门而入的商贾强上几分。”
沈拓到底因二人有些友情,略使了个眼色,让他有话便交托洁净,别试图蒙骗季蔚琇。
沈拓不惯做戏,这时也只得装模作样道:“牛家兄嫂因错过我婚宴上门赔罪,在这吃酒戏耍,不知明府上门,未曾亲去相迎,明府休要怪责。”
沈拓何栖等人赶紧揖礼,季蔚琇摆手:“无需多礼,倒是我冒昧上门,失了礼数,扰了你们吃酒的雅兴。”他也不看牛束仁佳耦二人,见何栖还立在那,对沈拓道:“沈都头,莫非你家娘子是个吝啬的,连杯酒都不肯与我喝?”
荤肉大菜早已备在蒸屉那, 卢娘子见何栖来,担忧问道:“他们不是平凡人家,鸡鸭鱼肉怕都吃得起腻, 许是简薄了? ”
何秀才哪有不该的,还与季蔚琇在那扳谈了半晌,若非机会不对,非要手谈一局。何公的棋艺哟,怕是一局下来,季蔚琇此生都不想踏足沈宅。
何栖两眼半弯,轻声细语道:“嫂嫂出身李家,李县丞一县的二把手,与明府有着同僚之谊 ,不比大郎有分量?”
他们对着季蔚琇真是狗嘴啃刺猬,无从下嘴。
沈拓看牛束仁眉头拧得直打结,心中道:你们当初欺他年青,只道即使靠着侯门大树,倒是离着千里之遥,哪得枝叶为他隐蔽。与衙门吏役勾搭一气要给他上马威。他一县之主,反倒教唆不动一个小吏。成果如何?当初为了几封银子与明府难堪的吏役现下还在家悔得捶胸。
何栖见再不差甚么,拿了托盘与卢娘子一块移菜上桌,又笑道:“便饭简餐的,牛家哥哥与嫂嫂勉为裹腹。”
何栖微瞪了眼,复又笑:“卢姨, 这是卢叔拿话与你逗趣吧?哪家富户待仆人这般好?”
读书仕进的,自有学得满腹斑斓,心系万民的;亦有雁过拔毛捞个腰满肠肥的;君子君子者有之,刁滑小人者有之,有大肚容人的,亦有缁铢必较的;贪利者一世算计,清名者两袖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