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看他们是否见机。”季蔚琇道,“牛二郎佳耦便是聪明人,至于朱家,想必朱县尉也不是个蠢的。”斜睨沈拓一眼,“都头不敢与这三家难堪?”
牛二娘子在旁也道:“明府不知,这确与拙夫不相干,他此人贪花好色,送妾赠美虽是雅事,他倒是个嫌少不较多的,向来只要收没有送。”又道,“苟家妾侍奴婢,或买或纳,或经牙郎手,或由媒婆嘴,总有个来处。桃溪的牙人里,王三最有脸面门道,说不得晓得几分。”
沈拓道:“他们三家相互有亲,根枝缠绕,怕是一时撕掳不开。”
牛束仁也是妙人,他先前支支唔唔,犹踌躇豫 ,这时又不要脸面,只摆出羞愤的模样,道:“此事说出来,真是丢煞了人。阿爹也是求一个庇护,未曾想心急失策,暗沟里翻船,受了蒙骗。我们贩子小民何曾见过那等阵仗?见他前呼后拥,贵气逼人,又识得官府中人,听闻原是先帝身边的亲信,得恩情出宫,贤人又犒赏了宅院,端得面子无双。”又红脸道,“阿爹对他坚信不疑,又畏他气势,只拿银钱贡献着,四时节礼样样不缺。”
季蔚琇也笑:“我倒忘了,你也算得桃溪一霸。”
牛束仁咬着后槽牙,只得通盘相托:“不瞒明府,案发前几日,小人在苟家吃酒,他家走失了一个妾,阿谁妾便是当初小人戏弄过的卖花女,为此还得了明府的罚。”
.
季长随抬了半边的眉毛:“在府中甚么名酒佳酿未曾喝过?倒奇怪沈家自酿的果酒。”、
牛二娘子也点头,她那家翁两端计算,哪头便宜算哪头,惯会做六亲不认的事。平生所爱,不过金黄乌黑,自认银锭铜钱不言不语最为知心,其他家小十足靠后。近年郁郁寡欢 ,心肠愁结,不过为的家中事发要受朱苟二家挟制。
季长随不喜牛二佳耦,蝇营狗苟,恬不知耻。非常不解,问道:“郎君,牛家小人行动,满腹的计算,今后他借侯府之名,做些肮脏事,恐与府中清名有碍。”
牛束仁自认运营有道, 算得伶牙俐齿, 偏对着季蔚琇心生踟躇心底把各种短长干系又理了一遍。
何栖笑:“嫂嫂说得甚么话,你若来,我必扫榻倒履相迎。”
沈拓笑:“只听明府叮咛行事。”
他不言语,牛束仁更觉他高深莫测, 心道:当年阿爹误认先帝中官为朱紫, 将错就错, 一场豪赌, 反倒挣下现在的家业。枉我被夸肖父,倒是举棋不定,畏首畏尾。现在家中地步堪忧,我身上又担着怀疑,祸事将要临头,不竭尾何谈求生。
牛束仁佳耦此行意满而归。
.
牛二娘子杏脸微红,道:“世上岂有不通风的墙,朱苟两家又是耳目通达的,捏了这等把柄,于牛家倒是倾族之祸。只求明府垂怜一二,搭助牛家水火当中。”
沈拓赧颜道:“明府不要拿我打趣。”
牛二娘子笑:“明府清风朗月,夫君要说为义,不申明府不信,我都要笑个打跌。小妇人自认非心肠暴虐之辈,但别个自寻死路,莫非还要陪着一坑而埋了?”她机灵道,“若不是苟家所为,我们佳耦暗里做了小人;若真是他家的罪过,行动之间便要打死人。他们眼里岂不是半点国法也无?听了都心底起寒。 ”
牛束仁恨不能拍了胸脯,道:“明府放心,牛二虽不是牛产业家人,却能担家中之事。”
季蔚琇只当没见他们伉俪二人的眉眼官司 ,贰心中也有别的疑虑 :鄙谚道背景吃山,靠水吃水,桃溪所仗便是蛛网普通的水路。但他前几日带人仗量水位,发明淤泥堆积, 河床日浅。翻县志文记, 隔年也征夫子通得河渠, 为何见效甚微?细究之下, 便发明历任知县对此都不过对付了事。卷案倒记得标致,应国策轻徭薄赋, 不夺农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