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拓这才笑,道:“这胡四娘嘴里没一句实话,岳父与你少在内里走动,她只当你们好欺,吃她的蒙骗。”又续道,“胡四娘眼尖,她一眼瞧出售花女是个立品不正的,没过量久便去她家说要与她说亲。
施翎欲答,偏裹了一嘴的肉,一时咽不下去,只呜呜要沈拓答。
何栖道:“也没见阿爹劈面说他的好。”
施翎嘲笑:“苟家一个平常富户,倒是手眼通天,将这么小我命大案讳饰了下来。”
施翎则答道:“案子有了端倪,明府让我们本日早些返来,明日去河边起尸。”
沈拓又她抱得紧了些,道:肺腑之言。
这雨也不知甚么时候停,何栖感喟,湿寒入骨,实在难受。
“真是该死。”沈拓一想到此,后怕不已,失手将筷箸折个两断。
何栖叹:“幸得明府是有个来源的。”若非以势压势,这条地头蛇不知还要藏着多久。
施翎睡前总要摸到厨房将肚子塞到喉咙,他自个也汗颜,自家跟个无底洞似的,是以将身家尽掏与何栖,只留了些许酒钱在身边。
何栖笑:也不知哪个说你口拙的?惯会哄人高兴。
又各盛海碗的猪脚汤与他们吃:“你们兄弟,本日倒早一些散了衙。”
何秀才笑:“我向来是非清楚,有一说一。”
何秀才赶他们道:“你们一日风来雨去,阿圆炖了好汤,快去厨房吃上一碗去寒。”
她要拿赏钱给伴计,伴计赶紧推让:“沈娘子客气,这铜钱小的委实不能受。”又笑回道,“小的虽在曹家做工,年中也拜了师父学技术呢。”
沈拓将一块酥烂的皮肉喂与何栖,道:“那老仆不知是装的还是真有些个胡涂,昨日事本日忘,后日又记起。他是苟家积年的旧仆,无儿无女,管着打扫牲口棚的活计,也不出门,得闲喝得烂醉,臭气熏天,脾气又怪,无人与他靠近。”
何栖帮着何秀才归整桌案,道:“这便罢了,只前日半路急雨,他怕湿了书,将那书袋塞在衣里抱着,自个淋得跟只落汤鸡似的,好悬没受凉。我一时没忍住,怒斥了他一场。”她骂了沈计后,又灌了他一碗酽酽的姜茶。
卖花女与她阿兄听得要入苟家为妾,哪有不该的?他们老父倒是不肯,一心要女儿做个正头娘子。何如一双后代喜得心花怒放,隔日便清算了一个小承担,清伶伶一身连个车轿都无去了苟家。
何秀才老脸一僵,摆手:“诚自心不在言。”
何栖为莫非:“疏不间亲,阿爹,我虽出于美意,怕是有所僭越。”
一场冬雨淅沥沥下个没停, 晨间起家,指尖寒浸浸的,淘米时冻得骨头生疼。
“胡说。你是他长嫂,长嫂为母,何来的疏?小郎又岂是不识好歹之人。”何秀才训道,“阿圆,多思则疑,你该学学大郎的心性。”
何秀才笑着点头,又看窗外灰魅魅的天,止不住的冰雨,念及沈计,道:“大郎和阿翎有差使也罢了,小郎在书院读书,天寒路滑,我如他这般大的时候,家中还备着车,养着小厮,不似他这般风雨里来去。”
沈拓又点头道:“胡四娘那定不止卖花女这一遭,又有王三经手卖进苟家的良贱仆人,上一任县令收了苟家的雪花银,销了好多身契,一时竟对不上名号。”
何秀才叹道:“难为你想得全面。”又道,“冬至大如年,纵是贫家也是堆集假借,备宴祭祖,怕是不好雇车。”
何栖道:“等大郎归家,我与他说一声,让他先一日借一辆车来,两家又近,来回不费多少时候。”
沈拓将她抱入怀中,低叹:沈拓三生有幸,才得阿圆此生。
沈拓施翎正腹中温饱,双双到了厨房,听得火膛柴火噼啵,灶后火光腾跃,何栖在灶前掀了锅盖,一时热气翻滚,见了他二人,道:“天寒地冻的,冷得人皮都掉下来,你们拿了马扎,挨着火膛坐着,烤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