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屠户瞪着牛眼:“你道我不敢?你既蠢又蠹,生生祸霍了女儿的一门好亲,你再大声尝尝?”
“你去吧。”赖屠户无法,只能放他分开。
这几日因沈拓婚事,沈计自发拖累了兄长,不免闷闷不乐,沈拓是以推了朋友寒暄,早早散衙归家。有兄长伴随,沈计脸上虽有笑模样,暗里还是郁愁不解,心机聪敏之人本就多思,沈计的脾气又有点孤拐,因辱生恨,公开深思他日定要报今时之仇。
“阿娘胡涂了,总比银钱落入不相干人手里要好。”
程县尉笑:“娘子怕是多虑了。”却把话头按过,不再提及。
赖小娘子羞怯怯把头一低,抿嘴浅笑。
越看沈拓心底便越是可惜,少大哥成、行事妥当,这些年屡逢家变倒把周身的那点子鲁莽戾气磨得光滑内敛,此等儿郎若得机遇……可惜啊,可惜,家中蠢妇,只把明珠当瓦砾。
现在提的人多了,沈拓倒生出仿佛是该娶妻立室的动机。家中冷灶寒衾,毫无炊火之气,四时八节更是冷冷僻清。
赖娘子说要与何家攀亲,他乍一听也实在心动,只是一沉思,就知此事大难。何家现在的当家主母是续娶,何家大郎何斗金不是个好性之人,他的婚事何娘子一定作得了主。
赖屠户看似凶横卤莽,倒是个邃密人。估摸着沈拓当差归家的时候半路将人截了下来。
唉,休又休不得……
沈拓轻笑:“世叔多虑了,不至于此。”
赖娘子嘴硬道:“你倒为自家的买卖谋算半天,也不管女儿死活,将她往那穷窝里送。”
“甚么好亲?屁个好亲。”赖娘子见他神采有异,心中有点惊骇,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抢天哭地,“沈大他爹是个短折鬼,娘不是端庄人,还要养个无底洞的兄弟,他一年才得几两银子?女儿嫁去,跟着他喝西北风吗?”
沈拓那里晓得弟弟钻了牛角尖,只当他还在为赖家毁亲惭愧,自他退了亲,身边诸人倒比他本人还要气愤。
这边何沈两家议着婚事,那边赖屠户带着学徒乡间买了生猪返来,得知家中婆娘竟与沈家退了婚事。当下大怒,伸开葵扇大手,一巴掌就把赖娘子扇倒在地,怒道:
“你屁事不懂。”赖屠户气得一脚踹了桌椅,“蠢妇蠢妇。沈大是做甚么的?他是县里的壮班都头,统领着巡查治安,他又是魔星杀胚,交友着江湖人士,那些个恶棍地痞哪个不与他脸面。咱家杀猪卖肉,年景好,略红火些,就有眼红挑衅蓄意惹事,讹你银钱,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有沈大做了半子,哪个敢上门?”
外室掩着红嘴,微瞪着眼,吃惊道:“啊呀……好生可惜!奴家也曾远远见过沈都头一面,好俊的人物。不过,家中姐姐怕是另有筹算,哪个做娘的不盼女儿嫁得快意郎君,郎君怕是曲解姐姐了。”嘴上假惺惺劝着,内心乐开了花。
“唉哟。”赖娘子对劲道,“如何也有八分准,何娘子亲露的口风哪会有错。女儿嫁畴昔便是长媳嫡妇,插金戴银少不了的繁华日子。”
“你再他娘胡咧咧,我休了你家去。”赖屠户只恨当初为了学杀猪的技术娶了这么个蠢妇,真是气死他了。
“郎君本日是如何了?气呼呼的。”
“她那榆木脑袋。”赖屠户嘲笑。
“管甚么?管你大头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赖娘子一听不干了,跳起来,立着吊梢眼,“你竟风雅的,拿着家中的银子,补助着姓沈的人。别家一个女儿三个贼,你倒还做个虎伥,挖起家中的墙角来。”
“别说你娘舅,你那些个娘舅也不是好的,一个两个钻钱眼里,你那些舅母没有银子哪教唆动得她们。”赖娘子抚着胸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