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十四具尸骨沉尸河底, 年代日久,鱼虫啃噬,脸孔全非,难辨真容。苟家又与前几任县令互有勾搭, 身契烧毁,大家间竟无这些人的来源。姓甚名谁?多少年事?来自那边?
苟老翁微皱下眉头,复又呵呵一笑,道:“是老夫无趣了。”又问,“都头不幸老夫,让老夫与苟二暗里说话?”
只王三影象好,指着一具女尸,捂了口鼻, 道:“她脸孔腐败, 小的也不太必定, 前几年卖与苟家一个叫曾阿九的小娘子, 下巴仿佛也有这么颗痣。记不清是四桥村还是双弯村人了。”
沈拓惊道:“他莫非想脱罪?但是白日发梦。”
赖屠户见她低头垂泪,哭得好不成怜,道:本来阿爹为你定的沈家,你只嫌人家贫,不肯跟着受穷刻苦,好好一桩婚事让你们母女搅得黄了。阿爹只你一女,你阿兄虽不争气,却也不是吝啬的,你如果夫家一时不快意,阿爹自有嫁奁补助,怎会让你吃吃糠咽菜?
苟家案发,她在家中惊得一夜未睡,真是侥天之幸,躲过一劫。如果做了苟家妾,说不得本身也要做水中鬼。
朱家客气接了请柬,转头见了朱县尉拿主张。朱县尉拿火点了请柬,道:“叔父只当没见,苟家这滩混水,不与朱家相干。苟二罪过,天理难容,此番想翻身,难于上彼苍。”
桃溪惊天的命案,闹得一县人群情纷繁,沿河人家生恐水中生怨魂,拿了纸钱烧化,只求他们安生投胎,若不瞑目,冤有头债有主,找那凶手算账,莫伤及无辜。
朱县尉点头:“季明府多么身份?苟家撞在他手里,也是老天开眼,要与那二十四亡魂做主。”
沈拓揖礼领命。
季蔚琇轻笑一声,道:“沈拓,你可知桃溪历任的县令,现在都在那边为?桃溪富庶之地,无干系头绪,何幸来此为官?”
苟老耻笑:“你家阿父倒是一副即将身去的模样。”
他摇点头,定了主张。不去苟家,却带着长随去了牛家,行到半途,拐去药材铺买了鹿茸虎鞭,拿匣子装了看望要死的牛父。
沈拓听得心头发寒,问道:“他们都升迁至那边?又有何人脉依仗?”
烛光在季蔚琇的端倪间腾跃,染了一片晕黄,他慢声道:“苟二犯案已逾十多年,最早身故的都已腐朽白骨,观他行事,并不隐密,杀了以后抛尸河底。桃溪隔年便要征夫子挖泥通河,那些骸骨如何藏得住?恰好,恰好他就是藏了十多年。那二十四具尸骨,除了卖花女与那曾阿久,其他竟不知来源名姓,纵是奴婢买卖也要备与县衙,可他们呢?竟似不在人间。”
牛束仁掩面:“老翁何必说戳小子心肝的话?阿父姓牛,不是苟家子嗣,倒是老翁看顾着长大,到底不是骨肉,阿翁便不心疼。”他说罢,一甩袖子,“阿翁容小子辞职,小子怕说出不好的来,污了阿翁耳朵。”
沈拓喉中发涩:“历任县令……”
她在苏家伴了苏老翁,身边睡着将死之人,皮肉老迈,心中不知多少懊悔:应去苟家做妾。
苟家高低顿时哭泣一片。
牛束仁袖中塞了一条手帕哭诉,两眼通红,眼泪串珠似得往下掉:“老翁不知,阿爹……郎中只说不好,我们儿孙日夜伺侯,只怕一个万一。阿娘还道要去曹家棺材铺定棺材,对冲借喜。阿翁高寿安康,我阿父合法丁壮,倒是身染恶疾,药石无效。”
沈拓皱眉,将苟老翁的话一字一字在心中默记。事毕转头见季蔚琇,将牢中之事一点不漏,重新到尾学了一遍。
沈拓放下心,又道:“只一封手札,怕是惹人起疑。”
季蔚琇道:“我阿兄体弱,长年温养。千桃寺上好的桃胶,可入药,你替我送与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