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伯龙朗声道:“草民鄙视百官。冲撞贵爵。惊扰陛下。罪该万死。”
戚继光赶快道:“回皇上。确有这么一小我。当时胡少……胡宗宪部下有一文士。号称青藤智囊。姓徐名渭。字文长。出入皆着葛衣乌巾。威然肃傲。不管在疆场上如何勇毅的军士。在他面前都有一股莫名惧意。不敢昂首。他另有天池渔隐、山阴布衣等号。不知梁先生说的笑笑生。所指是否是他。”
他放开了嗓子。声若击钟。震得殿中嗡嗡作响。
王世贞亦是当今文坛巨擘。其家属乃魏晋南北朝期间琅琊王氏之余脉。从祖父、父亲到他。一门三进士。那才真是书香家世之巨族。京中稀有的人家。他对于文学戏曲精通之极。成就远在李春芳之上。晓得凭心而论。这出戏确是亘古未有之大手笔。然对这兰陵笑笑生的身份。亦是毫无头续。回想见于文坛的诸多才子。实猜不出这究竟会是谁的化名。现在见陈以勤也细心听着。仿佛对此事并无半分知情。更不由得悄悄迷惑。
所谓倭寇。倭本指日本。但是日本人远隔重洋。來的次数并不很多。相较之下。“寇”才是重点。王直和徐海都是联倭巨寇。在本地地区具有多量战船。占有于海上偏山孤岛。为祸极广。南边平倭。首要就是与这些汉奸在几次拉锯。这一点隆庆天然清楚。但是向來只知是胡宗宪批示。戚继光、俞大猷等作战。从未听过甚么居士。
隆庆思忖半晌。道:“先生说他屡建奇功。当是军中人物。如许一名军功卓著之人。如何朕却涓滴沒有听过呢。”
刘金吾在旁。只觉盗汗凉凉痒痒顺着脊背往下淌。暗中祷告他千万别冒出两句不该说的。不然本身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隆庆道:“既知极刑。因何还敢如此。”
梁伯龙道:“恰是。”
常思豪大惊。心想:“梁先生。你这莫不是要疯么。”
梁伯龙怒道:“侬说他本來就是疯子。那平倭灭寇。他又是如何设的计。胡少保脑筋再昏。又怎会聘一个疯子來做幕僚。徐文长书法画作传播极广。江浙小儿都能诵其诗句。试问一个疯子。又是如何誊写绘画。编戏吟诗。”
“不敢。”梁伯龙道:“此桩冤情虽大。草民却也只须告到陛下足前三分。”
梁伯龙二目睁圆。喝道:“弗错。胡宗宪贪污腐蚀。世人皆知。但是他率兵灭了倭寇海盗。让老百姓过上了太常日子。如许的官总比整日无所事事、逼迫百姓、毫无作为的官员要强吧。他贪得再多。吾们老百姓认了。”他刚才一向压着口音说北方话。到这几句过于冲动。却又把南边口音带了出來。
隆庆两眼眯虚。思忖半晌。朗声道:“好。先生敢做敢为。视存亡如浮云。可见冤情实在不小。那么朕就听听你倒底有甚么委曲。”
隆庆直视着他。淡淡一笑:“冤情实大。州有州官。县有县管。再大的冤情。你逐级去告便是。如何告到朕的面前來了。”
御史张齐距他较近。立即捕获到了这一神采。心头狂喜。指道:“好啊。你无凭无据。便敢在金殿上指东道西诽谤官员。顶撞当朝。还唱戏拿李邦彦暗射徐阁老。骂他假廉实贪。这是公开的诽谤。当年徐阁老费尽千辛万苦推倒巨奸严嵩。打击其翅膀自应不遗余力。莫非还要等他们积储力量卷土重來。李阁老督查胡宗宪余孽。亦是大快民气之举。你还企图假造究竟。筹办为他们昭雪么。真是天大笑话。”
他大手在脸上搓抹几下。妆彩尽去。原來恰是梁伯龙。
隆庆落目瞧去。足前三分。便是紫宸台的边沿。一道七级龙阶直通殿下。
隆庆面沉似水。缓缓道:“你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