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逢时闻报,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落下,传令在东城楼备下了酒宴,他要亲身接待来使;又叮咛备了金银金饰、绸缎布匹。半夜,黄台吉的使者哑都善入城,被引上城楼,见方逢时亲身驱逐,受宠若惊,干脆照汉人礼节,行叩拜大礼。席间,方逢时又把叮嘱龚喜转告黄台吉的那番话说了一遍,哑都善喏喏而应,宾主欢洽,盘桓至东方发亮,重赏送出。
“二人?”方逢时一脸猜疑,“本院开列四十八人名册,何来二人?”
“啊?!”方逢时大惊失容。坐下,又站起;站起,又坐下,额头上的汗珠,不时滴下,流到嘴角,一股涩味侵入口中,他方举袖胡乱在脸上擦抹一把。
打儿汗首级哥领赏出了巡抚衙门,到驿馆安设下来,即随鲍崇德去会把汉那吉。把汉那吉着了盛装,仿佛天朝武将,端坐厅堂,访问打儿汗首级哥一行。打儿汗首级哥抬眼望去,端坐者是一名绯袍金带的天朝武官,身边侍立着亲兵,剑戟耀目,骇怪不已,喃喃道:“此天朝将军威仪,那里会是大成台吉?”近前几步,细细打量,才认出果是把汗那吉无疑,这才喜极而泣,见礼谒见,哽咽道:“少主爷!老主子、老主母思念大成台吉啊!”
“不错,这是把汉那吉之箭。但我太师与大汗已有盟约之事倒是真的。”龚喜忙解释道,“把汉之事,吾太师昨已约俺答汗,与之奏请措置。俺答汗已从,恐台吉不知,特以此箭示台吉,令台吉出关,不准坏约。”
方逢时刚送走哑都善,即接到打儿汗首级哥来谒的禀报,他提了提神儿,即在大堂召见。鲍崇德先将谒见总督景象禀报一遍。打儿汗首级哥开言道:“太师,我大汗的意义,请天朝先归还大成台吉,必执送赵全等给天朝,毫不扯谎!”
龚喜、土忽智二人咬了咬耳朵,回应道:“台吉,土忽智先去禀报太师,哑都善随我一道入城。”见黄台吉点头,土忽智快步出了大帐,跨马飞奔而去。
打儿汗首级哥忙见礼道:“惟太师命是从!”
哑都善喏喏辞职,即禀报黄台吉。黄台吉大惭,忙道:“哑都善,你再辛苦一趟,转告太师:北人不读书,甚鄙。蒙太师训,知罪矣.”又对龚喜道,“我感太师诚意,虽一草一木也不敢动,但经宣府出张家口返回。”
方逢时沉吟半晌,眼一瞪道:“天朝体统,巡抚非总督属员;且朝廷成例,与北虏打交道,由大同巡抚出面。既然俺答汗讨情,本院给他个面子:军门要赵全、李自馨两人,另扣押张彦文一人;本院要名册中前十的别的七人。”
此时,诸将兵马已被王崇古先期调出,而阳和两掖之兵亦远在怀仁城中,留在大同城内的,只剩标下三百并老弱不成战者二千人,而黄台吉已兵临城下,檄调救兵已来不及了!方逢时不由喟叹一声:“若黄台吉窥大同空虚,纵兵四掠,则附城百里以内皆鱼肉矣!”他的脑海里,顿时闪现出可骇的场景,浑身不由打了个寒噤。
黄台吉接报大喜,对前来送行的龚喜道:“归去禀报太师,谨践约!”说完,滑头地眨巴了几下眼睛,与哑都善私语一番,命他与龚喜再返城中晋见方逢时。
“哈哈哈!”方逢时仰脸大笑,“贵使,请转告黄台吉:汝若与汝父同心纳款,则朝廷必有大赏,加汝官职,永受帝祉,何爱此戋戋三千两银子,损盛名。坏汝名誉之事,吾不能做也!”
“太师,这这……”哑都善支吾着,茫然不知所措。
打儿汗首级哥见执送人数由簿册上的四十八人减为十人,再争无益,便道:“小的归去禀报大汗,再给太师回话。”又道,“小的已在军门处请准,看望大成台吉,请太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