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毛河边,俺答汗、伊克哈屯早早就站在北风中等待着。远远瞥见一队人马迤逦而来。到了近前,竟也未认出把汉那吉来,直到身着天子犒赏的绯袍金带的把汉那吉威武灿烂,上马来拜,俺答汗、伊克哈屯才不约而同地欣喜道:“把汉那吉!”斯须,伊克哈屯上前抱住他,放声大哭。俺答汗也垂泪道:“不料本日还能相见,都是圣天子的厚恩大德啊!”他脱下胡帽,南向崩角顿首不已。
“中玄太劳累了。不唯身累,更是心累!”王崇古感喟说,“改革改制本已阻力重重,宣大的事,更是要力排众议,能不累吗!”
鲍崇德暴露欣喜的神采,他深谙番俗,晓得彼辈只要拜天方脱帽,这是至敬大礼。
打儿汉首级哥毫不踌躇地弯身钻了畴昔,口中念念有词,鲍崇德译道:“我包管大家回到土默特,安然无恙,拥立汗爷承平大政!”厅堂里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声。
王诚道:“下吏看高阁老很怠倦,面色惨白,眸子发红,眼泡凸起,声音沙哑,像是好久没有睡觉了。”
王崇古接过一看,外甥张四维在书中传达高拱所嘱二事:1、把汉那吉是三品武官,临行时,可用绯袍金带、褐盖朱旗,奏鼓乐送之。届时要传语俺答,道我说来把汉那吉是我天朝官人,不比平常,着俺答好生对待,不准作践他。2、阿力哥似当留之。若遣之还,老俺甘心此人?恐有伤事体。不唯如此,彼为我千户,归降之人,我不能庇佑,卒使不保,亦非天理民气矣。况留此人,可时问虏情,亦我之利也。
听到王诚自京师返回的禀报,王崇古既欣喜又担忧。没有接到朝廷诏旨,王崇古不敢私行做主遣返把汉那吉,乃至于引发了俺答汗的曲解,雄师调头而来。无法之下,只好命送人质于虏营,还不知可否停歇事端,他焦心万端;可他也晓得,朝中百官反对声甚大,万一……他忙叮咛端水净手,才战战兢兢地展读圣旨:
方逢时一样焦心肠盼着圣旨颁下。
王崇古急命阎振将两弟一子送出关为质,昨夜探马来报,说俺答汗见到人质,欣喜道:“太师以诚待我,我背之不详!”遂命令停止进军,方逢时这才松了口气。但若迁延太久,还不知会生出何样事端。他忧心忡忡地半倚在节堂坐塌上朦昏黄胧睡了不到一个时候,亲兵禀报朝廷诏旨并军门札谕到,方逢时接过阅看,面露忧色,传令在衙门专候的阳和兵备衙门参议崔镛、大同镇副总兵麻锦来见。叮咛道:“麻副帅,你与鲍崇德专责接押赵全等八叛人至威远城,严加羁系,不得有失!崔参议,你专责为把汉那吉饯行,礼送出云石堡。”
十一月十九日酉时,云石堡关门大开,军士林立,彩旗招展,箭弩剑戟密布,打儿汉首级哥押着赵全等八人进了关门,副总兵麻锦会同通事官鲍崇德上前交代,麻锦问:“赵全,回到故乡,有何要说的?”
斯须,月光中,两匹快马出了阳和城,向大同奔去。
作陪的旧副总兵田世威道:“钻刀赌咒,如何?”言毕,命侍卫人等手持长刀,劈面而立,以刀订交,搭成了刀林。
“必然必然!”打儿汉首级哥连连承诺。
赵全面无惧色,不平气地说:“我到胡地不过数载,建成板升城,繁华不亚于此地!若朝廷不封闭,板升早已超越大同!则大漠皆汉人天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