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口若悬河、长袖善舞的安禄山略有分歧的是,罕言寡语的史思明并不善于凑趣下属、交代同僚。并非贰心智愚笨,而是其七窍小巧之心皆用在对阵破敌之上。可正因为此,史思明升迁之途比安禄山要慢上很多,直到李林甫与王正见联手发起出将入相,他才幸运从朝堂乱斗中捡得平卢节度副使、知留后事一职,并凭借上风头正劲的盛王。而当时安禄山早已兼范阳、河东节度使多年,并被敕封为东平郡王。
“珪儿、霨儿,速来助某!”王正见抖擞精力,大声回应。北庭牙兵喜极而泣,扑火的行动不由快了几分。
通济渠东岸树林中,几株石榴树上充满千百朵照眼明的红花,与对岸烛天烈火相映成趣。
“万勿如此!尔等留得有效之身,才可助贤人讨贼戡乱,才可助霨儿……”王正见话未说完,蓦地想到,王霨或已早一步葬身火海,顿时万念俱灭、心如槁木。
“水……水……”少年痛苦低吟,喉咙里仿佛堵满灰尘。
猖獗的烈焰若挥动着利爪的巨兽,所到之处,碧树红花刹时焦黑、峻宇雕墙顿时倾颓,转眼间,行宫后殿便轰但是倒,横在渠面的铁索回声落水,黏住素叶海军的蜘蛛网土崩崩溃,只是素叶军的战舰早已伤痕累累。
“父亲大人,汝在那边?”王霨和王珪声嘶力竭的哭喊,在王正见耳中却不啻于仙乐。
“某率素叶将士连穿数道孔洞,爬上河堤,正巧碰到兄长等人在水中呼救,遂下水救出兄长。父亲大人,行宫尚在叛军投石机射程内,此地不宜久留。”王霨扶起王正见向外走:“史思明之计环环相扣,引而不发背后,是动若雷霆的一击必杀……”
“也是个不幸的孩子,若无战役,他本该在黑水河边的草甸牧马驯鹰……”王正见此时已从残存的铠甲辨认出少年来自靺鞨部。
“老了……”烟尘散开,咳嗽不止的王正见捶了捶腰:“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得找到霨儿,不然如何向族兄交代……”
“王都护,叛军用的是猛油火。”嗅觉活络的柳萧菲早已闻到熟谙的味道:“素叶兵工虎帐带有车醋……”
“史思明将木桶封得严严实实,走入殿中某才嗅得一丝异味。”
“父亲……”王珪忍不住抱怨道:“某小有斩获后正欲鸣金,霨弟却强令全军追杀,导致素叶军堕入叛军的骗局。”
“霨儿!”后殿倾圮扬起的滚滚烟尘令王正见愈发焦灼,他猫着腰,用战袍捂着口鼻,疾声呼喊。
“庇护节帅!”牙兵们将王正见围在正中,奋力鞭挞火苗,无法赤焰熊熊、烈火滔天,眨眼间,就稀有名牙兵被烫伤。
不时有浑身着火的士卒突入王正见的视线,有的在地上翻滚、惨叫,有的已变成焦黑的尸身,与烈焰和泥土凝为一体。王正见现在顾不得辩白他们是素叶军还是平卢军,他全神灌输于寻觅身形与王霨附近的伤者,既等候又惊骇。
“李晟发明了甚么?”王正见虎目圆睁,他清楚,能让王霨惶恐的事并未几……
“霨郎君!”柳萧菲的焦灼惊呼,比滔天热浪更早令沉浸旧事的王正见惊醒,他下认识后退数步后举目一望,只见行宫后殿已然化成一团烛天烈焰,半空中却仍然有火球吼怒而来,或砸入楼台之间,扑灭片片火海;或坠入河渠以内,灼起阵阵白雾。
“霨儿死了!?”王正见心一沉,旋即认识到牙兵说的是倒地负伤的靺鞨少年。少年的头被碎砖击中,再无呼吸。
“尔等可退出行宫,不必随某涉险。”王正见淡淡道。
“会水的,快下水救素叶海军。其他人,随某去救霨军使。”嗓子沙哑的王正见略加踌躇,便有了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