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缓缓抬起手,落在徐竟骁的肩上。两人目光交汇,无需多言,统统尽在不言中。随后徐竟骁也伸出大手,拍了拍皇上的肩膀,仿佛是在通报着无声的力量与承诺。
徐竟骁沉默,半晌后道:“此去一别,再难相见,我来送你一程。”
这一刻,宫中的风仿佛也停止了吹拂,只留下周嘉宁一人,单独接受着这份突如其来的哀思与绝望,仿佛全部天下都已跟着那简朴的几个字,一同堕入了无尽的暗中当中,再也没能醒来。
果不其然,她刚跨出寝宫门槛,一名气喘吁吁的公公便劈面而来,手中紧握着一封密封的急信。
周嘉宁的情感仿佛也跟着这番话逐步平复,她微微侧首,目光落在那杯轻漾着花香与热气的茶水上,语气中多了几分豁然:“是啊,有你们在身边。”说罢,又看向周姑姑,问,“本日,皇上可有遣信而来?”
周嘉宁的心弦猛地一紧,眉宇间不自发地拢起一抹忧愁,这份情感来得莫名,她指尖微颤,抽出信来,几行墨色跃然面前。
雨丝细精密密地交叉着,恍惚了视野,也恍惚了火线皇上的面庞。
这一刻,仿佛回归了凡尘,皇上的严肃与间隔感悄悄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密切的责备。
这个徐竟骁,前段时候竟然让九五之尊,为他寻觅不晓得甚么搬走的农户,只因他家中的李子酒甚得周嘉清的爱好。
这一声呼喊,仿佛震惊了她深藏的感情之堤。她终是未能忍住,泪水滑落在衣衿上。
徐竟骁不置可否。
皇上翻身跃上即将伴随他驰骋疆场的骏马,他端坐于鞍,了望着无垠的天涯:“目前此去,再见无期。愿你行路如平地,诸事皆顺,吾弟,定要保重!”
周姑姑的心境跟着周嘉宁先前的忧愁一同沉湎,而后反应过来,欲起家查探,口中急道:“老奴这就去看。”
当然,另有一行字:“捷报,皇上大胜!”
“奥妙我就收下了,至于那李子酒的秘制之法,”徐竟骁挑唇一笑,“皇上晚了一步。”
皇上微怔,随即声音变得气愤起来:“你早晓得?呵,朕差点忘了,你的心,早已被你那王妃占得满满铛铛。”
二人抬头哈哈大笑。
徐竟骁未待马停稳,便已利落翻身而下,走到皇上面前。
“这段时候,我的脑海中满是之前在外游历、莳花煮茶的日子,可我发明,那些回想仿佛越来越恍惚了。我原不想在你面前哭的,但是,本日,似有千斤重石压胸,难以自抑。自进宫以来,旁人都言,靖安侯府何其光荣,出了皇后和王妃。可做这个皇后甚么可风景的?这个身份把我束缚在这里,让我承担叛逆务,可我,能够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常常念及此生或许再无相见之日,我的心便如同被无数细针缓缓穿透,每一针都痛彻心扉,让我生不如死……”
周嘉清拉着周嘉宁的手,任由姐姐将这些沉闷倾诉出来。跟着周嘉宁的话,周嘉清的目光中出现一抹疼惜之色,让她的眼眶也不由自主地潮湿了。
常日里,周嘉宁老是以她那端庄温婉的形象示人,现在,这份可贵一见的情感失控,实属罕见。周嘉清的心,也随之被深深震惊,她取过一旁的手绢,为周嘉宁拭去颊边滑落的泪珠,道:“姐姐,你向来都不是孤傲一人,我们会一向陪着你。爹娘虽每日里满心忧愁,却强忍着不让旁人看出,而华儿与臻儿,更是日日念叨着要进宫来,为你分担些甚么,要不是我派人拦着,那两人都能翻进宫来。”
徐竟骁紧随厥后,亦是萧洒跃上马背,他迎着雨丝大声喊道:“皇兄保重!”
周嘉宁正在熬花茶,放上一汤勺蜂蜜,再以小火细细煨炖,那清甜的气味,跟着袅袅热气缓缓升腾,和顺地包裹着每一寸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