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凝睇了半晌,白衣妇人抬手抚了抚面前少女的鬓发,问道:“你……你是……”
月柔压抑着哭声冒死点头,斯须间她颤抖的躯体已被淑妃抱在怀里,母女俩相拥着大哭不止,“女儿,我的女儿,母后好想你呀!每天想,夜夜想,每时每刻都在想。十年了,我的女儿长大了,她长的好美,好温婉,像个仙女一样。”怀里月柔只不住喊着母后,淑妃将她越抱越紧,哭道:“女儿,母后晓得这是在做梦,你不要走那么快,让母后多抱你一会儿,好不好?让母后多抱你一会儿——”
少女哭喊着,白衣妇人的手不住颤抖,顷刻间泪如滂湃,“你……真的是月柔?是我日思夜想的女儿,我的亲骨肉?”
和王一起无话,只是瞧着月柔的背影有些发怔,楚岳涵看了觉着奇特,用心陪着他掉队几步,低声问道:“殿下,在想些甚么?”
步上桃花阶,闻得楚岳涵幽幽道:“这深宫禁苑当中,便是凭虚御风也没法逃离,飞出这道宫墙,又落进那处宫苑内里。连花都如此,更何况是淑女红颜。”
楚岳涵见他讲的如此慎重,不由的打了一个激灵,颤声道:“那么颍川他……”
淑妃怔住,缓缓抬起家,“是你父皇恩准你来看母后的?”
丝线穿过绣架,彩蝶双翼灵飞,栩栩如生。
月柔缓缓走畴昔,近了尺许,发明那妇人正一手捏着绣针心无旁骛地刺绣,她的手甚纤巧,行动很柔,黑发如缎,白衣无尘,单只看背影已觉是一个温婉文静的绝色女子,只是不知是否就是淑妃。
楚岳涵神采一黯,垂眸,半晌喃喃道:“但是他们两个谁又能忘得了谁?”
一起走来,月柔见冷宫风景甚是冷落,房舍空落,花木也甚希少,似是因背阳,初春时节还是冷气森森,连苑中几竿翠竹也如暮秋普通簌簌落着黄叶。
白衣妇人凝着她,朱唇轻启,好久未发音的喉间吐出一个干涩的字,“你……”
和王点头,却似不肯多说。
月柔点头,“母后,这不是梦,月柔来看你了,皇祖母和父皇承诺月柔来看望母后,月柔一整天都陪着母后,月柔不走。”
本来楚岳涵并不想打搅现在的安好,但是俄然间冒出来的动机令她止不住心头狂跳,一时不由脱口而出,“殿下,你看淑妃娘娘,明显很复苏,像是得了疯症的模样吗?”
和王抬头吸了一口气,“皎月在上,清川鄙人,即使清川能倒映月影,天长日久,也只是顾影相盼,又怎能真正拥明月入怀?如此,相望倒不如相忘!”
穿过一带低山花廊,过蕊珠宫,绕琼台殿,西行又路过一片桃李芳菲嫩柳低垂的御园。
只是十年恩宠一朝丧,当晚还在鸳鸯帐中说恩爱的佳耦,在第二天竟然产生了血腥抵触,天子大怒,只说淑妃疯了,当即下旨将其打入冷宫,而背面也不回分开月华宫。那一去,便是十年,从而后,他也再未看过阿谁曾经爱如珍宝的女子一眼,仿佛是当她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一样。
“啪——”
三人一时怔在当下,楚岳涵抬手去接那落花,身侧月柔双目直视冷宫大门,脚步向前跨出,喃喃自语道:“母后……母后……我来看你了!十年了,你还记得月柔吗?你会不会已经不记得了?”
和王蹙眉道:“我在想颍川和月柔,他们两个……他们两个是不是……”
和王侧目,见她神采沉婉,似郁结在心,不欲她再烦恼,遂笑道:“都说世上的男人皆爱淑女,听你说来,是淑女反倒不好。”
淑妃长叹了口气,“那这不是梦,我一向都做梦,跪着求你父皇,一向求,一向求,可他就是不准,即便是做梦,他都不准我看看我的女儿!”说到最后又是泪哽在喉,将女儿抱在怀里纵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