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端。却说晋厉公胜楚回朝,自发得天下无敌,骄侈更甚。士燮逆料晋国必乱,郁郁成疾,不肯医治,使太祝祈神,只求早死。未几卒,子范匄嗣。时胥童巧佞便给,最得宠幸,厉公欲用为卿,奈卿无缺。胥童奏曰:“今三郤并执兵权,族局势重,行动自专,将来必有不轨之事,不如除之。若除郤氏之族,则位署多虚,但凭主公择爱而立之,谁敢不从?”厉公曰:“郤氏反状未明,诛之恐群臣不平。”胥童又奏曰:“鄢陵之战,郤至已围郑君,两下并车,私语多时,遂得救放郑君去了。其间必先有通楚事情。只须问楚公子熊,便知实在。”厉公即命胥童往召熊。
拂晓,晋军开营索战,直逼楚营,见是空幕,方知楚军已遁去矣。栾书欲追之,士燮力言不成。谍者报:“郑国各处严兵恪守。”栾书度郑不成得,乃唱凯而还。鲁卫之兵,亦散归本国。
却说上军副将荀偃,闻本帅郤锜在演武堂遇贼,还不知何人。立即驾车入朝,欲奏闻讨贼。中军元帅栾书,不约而同,亦至朝门,正遇胥童引兵到来。书、偃不觉大怒,喝曰:“我只道何报酬乱,本来是你鼠辈!禁地严肃,甲士谁敢近前?还不散去!”胥童也不答话,即呼于众曰:“栾书、荀偃,与三郤同谋背叛,甲士与我一齐拿下,重重有赏!”甲士奋勇上前,围裹了书、偃二人,直拥至朝堂之上。厉公闻长鱼矫等做事返来,立即御殿。瞥见甲士纷繁,倒吃了一惊,问胥童曰:“罪人已诛,众军如何不散?”胥童奏曰:“拿得叛党书、偃,请主公讯断!”厉公曰:“此事与书、偃无与。”长鱼矫跪至晋侯膝前,密奏曰:“栾、郤同功一体之人,荀偃又是郤锜部将。三郤被诛,栾、荀二氏必不自安,不久将有为郤氏复仇之事。主公本日不杀二人,朝中不得承平。”厉公曰:“一朝而杀三卿,又涉及他族,寡人不忍也!”乃恕书、偃无罪,还复原职。书、偃谢恩回家。长鱼矫叹曰:“君不忍二人,二人将忍于君矣!”立即逃奔西戎去了。
眇目君王资老谋,豪杰谁想困糟丘?竖儿爱我翻成害,谩说能消万事愁。
胥童谓熊曰:“公子欲归楚乎?”对曰:“思归之甚,恨不能耳!”胥童曰:“汝能依我一事,当送汝归。”熊曰:“惟命。”胥童遂附耳言:“若见晋侯,问起郤至之事,必须如此恁般登答。”熊应允。胥童遂引至内朝来见。晋厉公屏去摆布,问:“郤至曾与楚私通否?汝当实言,我放汝返国。”熊曰:“恕臣无罪,臣方敢言。”厉公曰:“正要你说实话,何罪之有?”熊曰:“郤氏与吾国子重,二人素订交善,屡有手札相通,言:‘君侯不信大臣,淫乐无度,百姓胥怨,非吾主也。民气更思襄公,襄私有孙名周,见在京师。他日南北交兵,幸而师败,吾当奉孙周以事楚。’独此事臣素知之,他未闻也。”按晋襄公之庶宗子名谈,自赵盾立灵公,谈避居于周,在单襄公门下。后谈生下一子,因是在周所生,故名曰周。当时灵公被弑,民气机慕文公,故迎立公子黑臀。黑臀传欢,欢传州蒲。至是,州蒲淫纵无子,民气复思慕襄公。故胥童教熊使引孙周,以动摇厉公之意。熊言之未已,胥童接口曰:“怪得前日鄢陵之战,郤犨与婴齐对阵,不发一矢,其交通之情可见矣。郤至明纵郑君,又何疑焉?主公若不信,何不遣郤至往周得胜,令人窥之,若果有私谋,必与孙周暗里相会。”厉公曰:“此计甚当。”遂遣郤至献楚捷于周。胥童阴令人告孙周曰:“晋国之政,半在郤氏,今温季来王都献捷,何不见之?他日公孙复还故国,也有个相知。”孙周觉得然。郤至至周,公事已毕,孙周遂至第宅相拜。未免详叩本国之事,郤至一一告之,议论半日而别。厉公令人密查返来,传说如此。熊所言,公然是实。遂有除郤氏之意,尚未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