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元道:“回嘉亲王,实在朱中丞取士,还是以大义为先,不敢破朱夫子《集注》。只是这过位一节,朱夫子所注不过数十字,如果不得江慎修之言为之相辅,便不能穷究此中之理。读书最可贵处,在于贯穿其意,恩师以‘过位’一节命题,想来深意是在此了。”
万寿寺是乾隆多次驻跸之所,故而屡经补葺,殿阁寂静,屋宇林立。自庙门至后殿,共有七进。阮元、胡长龄和刘凤诰都是初来此地,眼看层层古刹井然有序,不由各自赞叹。
那彦成与阮元约的是卯正,本来是想着早些到万寿寺,以是即便阮元担搁了大半个时候,一行人却也没早退。永瑆和弘旿都与那彦成熟悉,那彦成担忧阮元不识他二人,便一一先容过了。永瑆也上前主动回礼道:“久闻阮詹事才学,只是常日虽能相见,却不得厚交,实在可惜。阮詹事之前但是去过法源寺?我曾到那边玩耍,见过阮詹事题的诗作。”
永琰道:“阮詹事,我听宫里人说过,阮詹事在入值南书房,经筵日讲群臣当中,最是谦逊。可学问一道,老是要相互参议,方能有所长进,既然阮詹事也是朱中丞门下,本日还望阮詹事不要拘束才是。东甫,这天也不早了,我等便一起前去万寿寺,如何?”
眼看面前共有两个老者,其一身披法衣,乃是和尚打扮,想来是寺中方丈,又一人穿着简素,面料却很精美,看他神采,举手投足之间亦自不俗,当是本次游会的相邀之人弘旿。别的另有个老者,儒生打扮,站在二人身后,阮元晓得是同值南书房的沈初,再前面是胡长龄、铁保和刘凤诰。弘旿身边另有一人,四十高低年纪,打扮与永琰类似,只是神采之间,风采更盛,阮元也自识得,恰是乾隆第十一子,结婚王永瑆到了。
只是颠末这番扳谈,阮元也看得清楚,面前这个七分随和,三分朴素的嘉亲王永琰,实在是个好学又很有观点的皇子,而非之前群臣口中的平淡之辈。
六人听了铁保之诗,也自纷繁称善。实在莲筏身为方丈,原非朝廷命官,但万寿寺乃是敕修梵刹,亦非平常古刹,铁保如许作诗,大家倒也没有贰言。并且大师也都晓得,铁保常日随和,贫乏主意,可江山社稷之事却从不含混。他本日作成此诗,也有劝在坐诸人共同洁身自好,勿要因太子之事各立流派之意,都不肯等闲出言,拂了铁保一番美意。
那彦成叹道:“你觉得本身谨言慎行,旁人就不会别有用心了吗?眼下朝廷,每有言语,必是言者偶然,听者故意。这些年来,捕风捉影,寻章摘句之事,还算少吗?你觉得本身所言,都是孔孟圣哲之道,殊不知这孔孟之道,本就不能无关政事。嘉亲王和你叙及同门之谊,你当时就该当避言其他。他和你相言节用之事,是他身为亲王所该执掌的吗?我当时表示于你,你没多言也就罢了,可为甚么和结婚王扳谈之时,你先引他诗文,后又提及这治国平天下之事?如果那心术不正之人,说你借治平之语,劝结婚王夺太子之位,你又当如何自辩?”
那彦成也向永琰称是,一行人便坐上马车,出阜成门往海淀方向去了。永琰问起阮元乡尝尝题,得知是“过位”一节,笑道:“实在这一节恩师和我讲过,眼下讲授最精之作,当是江慎修之《图考》,不过恩师也说,江慎修精研名物,但于申明大义一道,仍显不敷。不想他竟以此为题,想来恩师取士也自是不拘一格了。”
世人相互看着,那彦成、阮元、胡长龄和刘凤诰是同年进士,资格尚浅,似不能做这编缉之人。弘旿又不在当下,能赋诗于扇的,就只剩沈初和铁保二人。沈初毕竟是汉臣,不敢在铁保面前有所超越,便道:“冶亭大人诗才远胜于我,本日题诗之事,便由冶亭大报酬之,如何?”四位长辈天然都无贰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