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听了,大是不悦,但素知王杰本性,故而也未发作,只是怒道:“王杰,朕在位五十八年,天下乂安,百姓和乐,便五世同堂之家,眼下也自不成计数。怎的到了你这里,便非要吹毛求疵,去看那些糊口不快意的百姓?这类百姓历朝历代,何时少了?如果大家都像你这般苛细,朕看这文武周公以来,也再无一日承平了。你若如此固执,也无妨去看看英吉利的使臣,看看他们回到他们海内,会如何鼓吹我天朝声望,如何?”
阮元听完李自标的翻译,也只得苦笑道:“这歌白尼的六卷著作,鄙人确有耳闻,可惜只闻其名,不见其书。更何况,就算见到了这六卷原貌,却又到那里寻个同时精于西洋说话和天文历算的译者,来一一翻译呢?想来此书,鄙人是有缘无分了。”
金简按捺不住,大声问道:“如此深夜,何事这般暴躁?”
初九日统统如常,金简眼看并无大事,也凌晨安息下来,可正在好梦沉酣之际,却模糊听到几声拍门声,他本想着是梦中幻觉,并未在乎,可声音却越来越大,想要再睡下去已是不成能了。
乾隆无法,只好摆摆手,让王杰退下了。王杰走到门口,也正赶上鄂罗哩,仿佛有甚么奥机密奉告乾隆。一时之间,王杰也没在乎,只听殿中模糊传来几句乾隆和鄂罗哩的对话:
李自标道:“第谷……这是好久之前的人了吧?天文之道,本来就通俗难测,有些窜改,也是道理当中。比方这太阳静地球动之理,就如同我等行船,坐在船上的人,会看着身边房屋树木一一后退,但实在它们并无窜改,只是船动了罢了。太阳地球动静之辨,大略也在于此。”
但金简没有想到,英吉利使臣在赞叹不已之余,也产生了更多的思虑:
又走得半晌,忽听身后一个声音道:“金大人,别来无恙?”
金简笑道:“你们听听这般言语,的确荒诞!本官活了七十多岁了,每日夙起,便见太阳自东升起,待得中午,至苍穹当中,随后,便向西垂落,直至黑夜。这明显是太阳动,大地不动,你怎的说话颠三倒四?莫不是被邪祟所迷,失了心智?”
李自标道:“这事小人也有些耳闻,西洋有位精于历算之人,叫歌白尼,大抵是二百年前吧,他提出了太阳静而地球动之理,到得眼下,在西洋已是妇孺皆知。”
金简看着琳琅满目标西洋珍宝,不由笑道:“如何样,看到这些,你们还感觉你们拿来那玩意是个多希奇的东西吗?我大清立国百不足年,你们西洋的珍宝,使臣来进贡的,两广总督采买进献的,要多少有多少!只不过啊,这些东西也就是拿来看看,华而不实!要说真有效的东西,那还得说是孔孟之道,贤人之言不是?”
阮元本来对骑马非常熟谙,此次也不再乘轿,改了骑马与李自标、斯当东父子等人同业,偶有闲暇,也和李自标问起些西洋风景。可惜李自标来到意大利多年,去的处所并未几,只得挑些上帝教堂之事与阮元说了,阮元又夙来不喜上帝教,听了也无甚兴趣。
金简一惊,忙回过甚来,只见一名二品官员立于身后,此人身材健壮,却又驯良可亲,天然是一同欢迎英吉利使团的松筠了。而松筠的身后,恰是阮元,眼看金简回过甚来,阮元也赶紧作揖施礼。
金简看英吉利使团直到这时,也没再问礼节之事,想来是不在乎了,他常日也算健谈,这时一欢畅起来,那里还能想到其他?只道:“你这番仪器,我承认,做得确切精美。只不过老夫看来,实在也就是个平平之物,似这番西洋器物,我圆明园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这个,说句不客气的,也就是看起来大了一些。不信?你等和我走一趟,老夫带你们看看,这圆明园里的西洋奇巧之物。哼哼,到时候可别悔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