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家,中秋邢家至公子要迎秘书监王少监的女儿过门,大半年前定下的婚事,订婚酒还是在我家酒坊采办的……”九儿顺嘴一起说道。
玉枝在一旁猛点头附和:“这话公然不假,上回我绣坏了刘家老太太做寿用的松鹤孺子图,多亏了海棠姊姊妙手,生生就挽救返来了。”
张家娘子没忍住,捂着嘴惊呼了一声。
转眼盛暑已过,风里带起了一丝丝凉意,我和徒弟,来往朱心堂买药的客人,都已风俗了店堂里的八仙桌边坐着一个单独背书的小儿郎,因他生得端倪清俊,又灵巧懂事,街坊四邻都不免多疼惜些,来往走动偶然带一两件糕点,偶然带两张黄麻纸予他写字用,能识字断文的顺手指导一字一词。
门口素帕遮面的海棠一手扶着门框,僵僵地立着,仿佛全然没有闻声伢儿这一声唤,只盯着九儿又一遍问道:“方才说谁家要办丧事?”
又过了些日子,我听来朱心堂买药闲谈的那些人提及,绣房里新绣成的几样帕子、衣衫,出了奇的鲜矫捷泛,煞是都雅,重金难求。我悄悄推断那约莫都是海棠用遂心针绣成的罢,现在她的日子既能过得,我不由也跟着松缓了一口气。
许是一向以来的强作的安静猛不防教人突破,海棠的双目中沁出了一片水光,目光四周遁藏,无处安设。伢儿从屋里跑来,脆生生地唤了一声“阿娘”,她的目光立时便落在了伢儿身上,慌乱中终是找到了一丝果断,握紧了手里的针囊,向我屈了屈膝:“多谢阿心女人,还请阿心女人归去代我向朱先生道一声谢。”
“谁家?御史台邢中丞呗。”九儿感喟道:“大户人家办丧事可不是讲究场面,那二十大坛酒你道是他们本身吃呢,满是用来打赏过路的乞儿丐子……”
白露这日,因要制牛髓膏,张家娘子送牛髓来铺子里,铺子里正闲,她便站住了脚,闲谈几句。
“她……可另有甚么不适的?”我想晓得的并不是她脸上的那道伤。
我长出一口气,看着她将针囊收好,内心的忐忑恐怕不比她少半分。昔年赵夫人以这遂心针绣出了九州五岳之势,不知海棠会绣出如何样的绣作来,这绣作又要如何才气遂心。
“没有不适啊……”玉枝奇特地望望我,想了片时弥补道:“绣帕赶得急,连日连夜地忙了两日,最多,最多是有些疲惫罢。”
为何我老是替她悬心?为何一闻声她的难处,我便不自禁地想要加以援手?
“阿娘。”伢儿从高椅上趴下来,欢畅地朝门口奔去。
我伸手摸摸伢儿的头顶,又劝道:“海棠姊姊瞧伢儿多聪明乖觉,非论如何,伢儿现在只能靠你一人,他将来如何,也全在海棠姊姊一念之间,总该多替他想想。以海棠姊姊的技术,总做浆洗的活,藏匿了本身不说,连伢儿也一并藏匿了呢。”
“海棠姊姊现下如何?”我忙打断玉枝与张家娘子的赞叹,插话问道。
玉枝每日都能见着海棠,她所说的应当错不了,这般看来,海棠安好。虽说遂心针不是凡物,但徒弟那儿收的器物也并非都是祸害。
如此,海棠便端庄进了绣房做活,再不必受浆洗的劳苦,报酬较先前多了很多,伢儿也穿上了新衣,手里拿的书册也再不是他阿娘的手抄册子。
“你猜,这回海棠绣了甚么?”玉枝镇静得眼睛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