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岁寒又至,朱心堂按例进入冬至前的慌乱。待诸事消停,又是一年新春佳节至。我得空听对街张屠户家的娘子说些闲话,店主长西家短的。也不知怎的,她就说到了西湖边天竺看经院的一桩奇事。
“这一桩算是结了。”徒弟停下步子,如释重负地搓了搓手掌。他许是想起我对苏玉汝是有些在乎的,特地问道:“你可要再出来瞧上一眼?”
昨日从苏宅返来后,自我顿悟了苏玉汝与赖公子的完竣姻缘原不过是一场怨毒后,我便一向郁郁沉沉欢畅不起来,乃至提不努力来出去买一贯喜食的凉米糕。
再见苏玉汝,已是暮秋。临安城中风景一度的苏家质库钱柜一夕易主,我在街上传闻此事,向功德者探听了个大抵。
我裹了粽子,煮得后院飘满了清幽的粽香,另有肉与糯米相融的浓香,这香气多少冲淡了些在我心头缠绵好久的难过。徒弟和吴甲殷乙他们吃了粽子,都赞不断口,非论是至心赞成,还是得了徒弟的授意决计为之,我听着都欢畅,垂垂的,便又镇静了起来。
“看经院我是常去的,庙门外有个接西湖的塘子,那边头的荷叶莲花原是临安城里最都雅的,岁岁不竭,五六月里因这荷塘,多少文人学士要去吃斋题词。年中的时候,倒奇了,一池子的荷叶全败了,这是向来没有的事儿。”张家娘子拍着本身的腿啧啧遗憾。
我替苏玉汝不甘,更是替本身不甘。不甘信那夸姣的男女之情,原是我一厢甘心的臆想。教旁人欺倒还罢了,教本身欺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我里暗叹:阿心今时已分歧昔日了,徒弟莫非不察么?脸上勉强打起笑容,伸手接过凉米糕,“谁说不要了。”
我在荷塘对岸默不出声地凝睇了好一会儿,那身影似有所觉,直起家扭头望过来,见我稍稍一怔。继而她便淡然笑开,冲我屈了屈膝,低头一礼,再昂首时左眉上红痣鲜明。
听闻是年初苏宜家中遭遇变故,女儿大病一场,他本身亦盲了一目,后虽病愈了,元气倒是大伤。家道垂垂弱了,且他年事渐长,照看不动偌大的买卖,干脆将这谋生盘了出去,得了钱四周做功德,临安城的大寺皆得了他的捐助。他自个儿却只留了个把钱,在城郊新置了几间屋子,一畦地步,说要归田。
不久端五佳节,屠户家的娘子公然取信,来教我裹粽子,她带了好些猪肉和芦苇叶来,我晓得她虽嘴碎了些,但心肠不错,偶得了朱心堂的帮衬,便不时想着送些东西来恩报。
徒弟在我身后意味深长地低声一笑:“看来这一堂课,阿心学得非常辛苦呢。”
苏宜的瞎了的那只眼因措置得宜,并未有脓烂腐坏,换过药便不打紧了。我去看了侧院里躺着养伤的小婢子,她腰侧的创口愈合的也甚好,已能从床榻上坐起说话了。苏宜怜悯她无端白捱了一刀,命人替她好生补养,又许了她家里很多钱,算是赔偿。
苏玉汝在闺室内昏昏睡着,昨日这一场大闹,早已耗尽了她的神情。徒弟不便听她的脉,便在一旁看着我诊她的脉。我谛视着她犹在右眉上的大红痣,心底忐忑:她若获知那蟾酥丹的来源,还不知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