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苍茫着,前厅酬酢的话音已飘入耳中。慕容瓒是外埠郡王,来见国朝长公主,自是非常谨慎守礼,问安过后,口中还是谦恭的言必称臣。
可惜贺兰韵却不这么想,“将来的事,郡王也不过是瞻望。皇上作何安排,谁也猜度不出。我倒是不能冒这个险。我们干脆开诚布公,说几句大口语。我想叨教郡王,倘如有天你要回辽东,而我必然要留下南平在京,你可否应允?是挑选与她悠长分离,还是情愿抛下藩地统统事件,也会伴随在她身边?”
犹自胡乱推断,那厢贺兰韵已淡笑着开口,“郡王这么有诚意,我心甚慰。不太小女刚满十五,不敷半载,我私心倒是还想多留她一段光阴。此事且容后再议不迟。”话锋突然一转,她悠悠笑道,“郡王若无事,今儿能够赏光,在我这里用顿便饭。许长史替我接待好郡王,我另有事,恕不作陪了。”
贺兰韵但笑不语,抿了口茶,放下茶盏,方缓缓道,“郡王过谦了,你幼年有为,在辽东帮助你父王将藩地管理的井井有条,我在京师亦有耳闻。只是郡王想必清楚,我这平生只得南平一个独女,决计不会舍得放她分开京畿,你迟早是要回辽东去的,仅就这一点上,不免会让我顾虑重重。”
贺兰韵唇角含笑,“辽王太客气了,多谢操心想着。我与郡王虽说没有伶仃会晤,但几次宫宴、鄙府设席,也都相互见过的。我此人久不问外间事,一些个客气话都忘得差未几了。郡王本日来,是闲话家常,还是有特别的事要说,如果后者,便请直言。”
贺兰韵品着小厨房新做的点心,和颜悦色道,“年前我做生日那会儿,传闻和静替你安排了一场相亲偶遇,有这回事么?”见她脸上起了点不耐烦的愠色,压压手,复淡淡说,“不是甚么了不得的大事,她这么做惹你恶感,我们且不去提。倒是步云那小子,你瞧见了,觉着如何样?”
可万一不成呢,莫非他不怕今后伉俪分离,时候一长,会演变成离心离德?很多深的豪情才气禁得起工夫的磋磨?
贺兰韵半笑不笑,不置可否,看她的眼神仍透着不满。沉默的当口,却见内侍出去回禀,“辽恭王过府拜见长公主,目下正在花厅处,由许长史相陪叙话。长史叫奴婢来问问,今儿殿下是否得空,见不见王爷?”
贺兰韵脸上淡淡的,似笑非笑看了看慕容瓒,“郡王说心慕小女已久,这已久二字倒是颇耐人寻味。当然了,郡王救太小女性命,相互算早就了解。莫非是当时节,郡王就已然心生倾慕?”
正月十六,年算是告一段落。楼襄才有机遇闲下来,好好和母亲说会子话。只是群情的话题,实在让人轻松不起来。
慕容瓒脸不红心不跳,沉声言道,“不敢欺瞒长公主,臣确是对郡主一见倾慕,若非如此,也不至来京不到半载,便冒昧前来求娶。臣于家国社稷无甚建立,忝居郡王之位,常常思及,备感忸捏。长公主若不嫌弃臣才调有限,臣今后定当竭尽尽力,报效朝廷,也必然经心全意善待南平郡主。”
照着她现在的设法,恨不得就着这茬儿扯出慕容瓒来,的确也不失为绝好的由头。打着腹稿,方要说话,便听母亲轻声笑了一下,“每回说到这个,眉头必然拧成一个疙瘩,犯得上这么忧愁?还是因着你父亲的事儿,感觉心不足悸,连带对婚姻益发没了神驰?”
固然大燕女子成了婚亦不至于全无职位,非得事事服从男人的,但婚后总还是要和夫婿相伴相随,所谓伉俪一体不过如此。哪儿有为全母女之情,强即将人家小两口分开的。说出去,也实在是有些不近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