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当中的天,变幻莫测,这会儿艳阳高照,指不定甚么时候就会卷来另一股沙尘暴。以是世人都不敢担搁,纷繁快马加鞭赶路,但愿能在入夜之前赶到风沙渡。
堆栈门口坐着个磨刀的伴计,身形壮硕,左脸遍及着刀疤,看上去狰狞骇人。远远闻声马蹄声,他昂首张望一眼,顿时换上副愁眉苦脸的神情,转头拿土话喊道:“老板!又有凑热烈的来咯!接不接?”
恰此时,轿中那人却低声道,“云霜云雪。”
她嗤了一声,望向魏芙:“从他手里送出来的东西,”她瞄了眼蔺长泽颀长清挺的背影,声音压得更低,歪着头续道:“除了毒还能有甚么?你真敢吃?”
好半晌,那阵咳嗽才垂垂停歇了下去。里头的人仿佛很衰弱,声音非常沙哑,淡淡吐出两个字:“不必。”
那男人手里还握着把通体翠绿的笛子,他先是看了看周景夕,接着又看了看那顶停在门口的官轿,最后看了看将他的堆栈团团围住的一众黑衣人,复似笑非笑道:“客长是官府的人?我这儿可没干过甚么杀人放火的活动。”
“我们翻开店门做买卖,当然没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事理。”楼上的窗户悄悄推开,一个一身苗人打扮的标致男人倚窗而立,笑道:“能到沙市凑热烈,也不会是平平之辈,你还不快出去跑堂?”
这个声音并不陌生,周景夕不消抬眼也晓得是服侍蔺长泽的小寺人,“甚么事?”
那男人是啐了声,伸手将尖刀往边儿上一放,骂骂咧咧道,“厨房头的大家来磨刀!老子接客去咯!”
既是市,理所该当是和买卖有关的东西。风沙渡每十年便会兴一次沙市,彼时,万国能人都会在这间堆栈堆积,买卖人间的各种奇珍奇宝。十年就像一个循环,为荒凉上的嘉峪关带来全新的朝气。
休整了约一刻许,周景夕张望了眼天气,抬手招来了魏芙,表示她命世人持续往嘉峪关行经。午后的风沙仿佛比之前更大,她戴好皂纱面具翻身上马,笑盈盈地抚了抚马背,“好追月,这一起就要辛苦你了,放心,等回到都城,我必然好吃好喝服侍你。”
两个女人闻言一福身,垂着头异口同声道:“奴婢明白。”说罢旋身,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她不着陈迹地打量他一番,猜想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风沙渡当家,央旎。
轿帘被人从里头掀起一角,暴露半张精美却惨白的面庞。蔺长泽神情冷酷,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人一顿时,淡然道:“那盒点心如何措置,不消我教你们吧。”
蔺长泽面无神采地朝前走了几步,到门口时仿佛终究想起了甚么来,因回身看了周景夕一眼,语气不冷不淡,“五女人先请。”
“殿下,”背后传来一阵呼喊,周景夕目不斜视,少时便闻声魏芙的声音从边上传来,伴着耳旁吼怒的风声,不那么逼真:“近中午了,可要稍作歇息用些午膳?”
玉门关位于大燕的西南边疆,从大漠到都城,须先行陆路再行水路,相去数千里。初冬期间的大漠,已经有了几分寒冬的寒意,这处看似荒凉的关隘,实则倒是大燕与西戎的交汇处,与红门口不异,都是大燕西南边的兵家重地。
赶了一整天的路,世人都有些怠倦。周景夕摘上面具翻身上马,抬头看,只见面前立着座土墙筑起的高楼,门匾上寥寥草草地刻着风沙渡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