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四年不足,他毕竟还是走到与大司马短兵相接这一步。
持续三日,太子还是至含章殿向皇后存候,涓滴未曾暴露马脚。
太子咬牙,直起家子,深深地看着帝王:“后宫克日皆沐圣宠,沈婕妤王昭容吴美人连番侍君。就算皇后娘娘这胎不是儿子,怕是后宫中也很快会有子嗣出世!”
天子这才认识到大司马的来意, 只感觉非常腻烦,无精打采地回道:“东宫率卫是皇后首肯了的,已经给了睿儿了,也没出甚么大事。大司马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些?”
大司马还待再说,中书令裴郡之却恰在此时站了出来,躬身见礼道:“依循祖制,东宫应有率卫三千,现在独一三百人到位,已是与祖制不符。太子年幼不经事,合该大司马缓缓教诲,但祖制不成一废再废,望圣上明鉴。”
寿宴以后, 小太子静待了两日,只听闻大司马朝堂上向贤人发难,口口声声太子年幼难当大任, 说寿宴之上有人行刺,太子惶恐失措胡言乱语, 未及筵毕, 仓促而逃。
他回过神来,又摆摆手,非常怠倦似的:“此话休要再提。皇后腹中是儿是女尚且未知…”
泰安猎奇,扣问:“大司马和皇后为何这般好说话?莫非寿宴上这事就畴昔了吗?你和你阿爹说了巫蛊一事没有?”
天子见到他来,有些无措地搓了搓手,开口道:“睿儿,朝堂之事你不必担忧,中书令已说了,东宫率卫依循祖制不成废…”
小太子苦笑:“恐怕皇后娘娘诞子之日,便是儿臣死期到来之时。”
小太子点头。
太子久久没有昂首,天子也停顿了好久,才渐渐低声说:“睿儿,进宫当天爹爹如何跟你说的?一是要忍、二是要蠢、三是千万不能被人看出你不蠢,如何这才四年多,你便熬不住了吗?”
大司马炽热的目光投来,裴郡之毫无惧色。清流一党纷繁拥戴,天子大大舒了一口气,迭声说:“爱卿此言甚是有理!睿儿年幼,胆量小,合该大司马多多教诲才是。今后还请大司马常常入宫,既看望皇后,也教诲太子!”
“爱卿待如何?”天子皱起眉头,略有不满。
天子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太子身上的麻布旧衣上,神情有些恍忽:“…这衣服是你阿娘做给我的。现在穿在你身上,倒也称身。”
“我旧伤未愈肉痛难耐, 爱卿还是长话短说罢。太子尚未结婚, 行事有些不铛铛也是理所当然的。”天子气喘吁吁替太子摆脱,“还是个孩子,孩子嘛!”
大司马眼皮都没抬一下,早稀有位朝臣见机上前,洋洋洒洒长篇大论,生生将太子诽谤成一个怯懦如鼠的懦夫。
太子抬起脸,少年面孔刚毅,下巴上已有乌青的一层胡茬:“阿爹,大司马欲杀我。您…救不救我?”
大司马不再纠结东宫率卫,也不在纠结寿宴上的事,是因为他在大司马的眼中,已经与死人无异。
小太子扑通一声跪下,前额砰地一下磕在青石砖的空中:“爹爹…寿宴当日,儿亲眼目睹大司马与江湖方士为伍,行巫蛊之术。儿年幼沉不住气,将此事捅穿,惹来大司马的记恨。若非东宫率卫誓死护主,儿几乎没能活着回到东宫!”
大司马在朝堂之上慷慨激昂, 却涓滴未提及巫蛊二字, 仿佛呈现在寿宴现场的是带刀的刺客,从未产生过纸筒伤人的事件一样。
小太子苦笑一声,几次沙苑找出一件旧衣穿在身上,将那本《圣祖训》贴在胸口,再度踏入天子的昭阳殿。
天子一贯最怕这类两相难堪的场面,捂着心口连连呼痛,还轰动了太医。
“你我才多大年纪?他陈克令又多大年纪?熬得几年便再无精力与你我相争,莫非他陈家真懂术法,能这么千秋万世活下去?”天子的声音怠倦又阴冷,“待陈克令一死,又有甚么仇恨不能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