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冷静地将想要回嘴的话吞了归去,低头盯着胸前的丝绦以遁藏拂耽延的谛视:“即使不为取证扳倒柳奭,我也该归去,贤人的景象,你也晓得,我若此时便走了,怕是知己上过不去,总该待他好些了再归家。”
才刚转了身,屋门忽地被翻开了,身后沉闷慎重地递来一句:“公主既已晓得,何必再问,臣不敢欺瞒,殿下恰是贞观三年被带离长安的汝南公主。”
风灵缓缓踱回两步,将他重新至脚看了一圈,好久不言语。足足有半柱香的工夫,她跨进屋子拉开他抱在一处纹丝不动的拳头,脸上摆出一个不肯定的笑,点头道:“阿延定是吃多了酒,胡言乱语,或是恼我背信,成心拿这话来气我。阿延,你说是也不是?”
风灵放下心,重又靠回拂耽延怀中,终因脑筋里轰乱,偶然久留,更偶然流连外头的中秋嘉会,不一会儿工夫便唤来老管事,牵了马来要走。
话未说完,一股极大的力量将她从五云浆的醇香中推离。她讶然望去,拂耽延两颊的咬肌抽动,脸和眼俱是红的。他冷冽地凝睇了她一眼,回身便往屋内走回:“既如此,也不必担搁这些时候,尽早归去罢。”
屋内仍旧是沉寂,风灵听不出一丝响动,她在内心冷静数了十数个数,终是等不到他理睬,无法,她只得长叹一声,回身欲走。
还是老管事有眼力见,忙拉着她二人往外走,小声叮咛道:“顽你们的去,没事莫往正房上跑。”两人还犹踌躇豫地要问是否要留灶火,老管事转头将后院内的景象瞥了一眼,也说不上个以是然来,重重叹了口气,点头挥手遣了她们拜别。
门内无声,风灵不知他是否在听,但屋子不大,以他的耳力,即便是吃多了酒,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以你之力,还能如何?扳倒了他?”拂耽延跨进屋子,在门内站定,冷讽道:“你能替代柳奭,安定太子在朝的权势?我劝了你多少回,莫要孔殷,你我行我素,从未听过一句。”
老管事不明就里,只知风灵来了未几时这又要走,来去仓促,恐怕自家阿郎且有些日子要不痛快了,这五云浆又不知要破钞去多少。他自是不能多说甚么,叹着气将马牵出,送她出去。
“风灵,你快应了我,再不走了。”拂耽延在她的耳边催促道。
风灵咬了后槽牙,从喉咙里挤出话来:“四更前我便该回宫,此时还不是你我能安然相守的时候,你再予我些光阴……”
她回过身去,一眼正见拂耽延立在门内,端端方正地向她揖手作礼,也不知为何,心口顷刻冷风阵阵。
“你且奉告我,我究竟是何人。”风灵在靠近门缝,一字一句地问道。
“阿延,你先听我说。”她不肯予他说话的机遇,恐怕他一张口又冒出甚么她不肯晓得的事来,反而孔殷隧道:“撇开柳奭那档子事非论,贤人待我当真是不薄,且说句大不敬的话,贤人已是风烛残年,我不能就此丢开他,使他连个说话的人也寻不到,寂寂结束,那不是我做事的行动,且有违阿爹阿母的教诲。你我两情悠长,不必计算朝夕,容我将这一桩恩还报了,马上便回你身边,再不离你寸步。阿延,你可愿等我?”
“风灵,你且听我说……”她如此一闹腾,拂耽延的酒劲畴昔了很多,忆起方才对她的冷绝,和一怒之下认下的真相,不由悔意丛生。他伸开手臂想重新将她拥住,好好地向她解释,可风灵却偏了偏身子,教他揽了一把空。
“不敢欺瞒……不敢欺瞒……”风灵喃喃地反复着他的话,冷冷哼笑:“不敢欺瞒,倒也瞒了我这么久,不敢欺瞒,竟还欺君罔上。风灵痴顽,瞧不出延将军的‘不敢’,究竟‘不敢’何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