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人尚且睡着,米粥汤药也都齐备着,顾娘子一起辛苦,无妨先回凌波殿歇上一歇,不必急着过来。”
“你便不想问问是何原因么?”李世民反倒问她。
风灵冷静问了一回,睡榻上昏睡之人自始至终未有一丝窜改,罢了,想来便是立时醒转了,也不会将掏心窝子的话说予她听。
他展开眉头,会心一笑,指了指一旁的书案,“眼下精力足,先莫理睬那些汤药,你且去研了墨,我说,你予我记下。”
杏叶打量着她的神采,谨慎地问道:“你这一去一夜,也不遣人来讲道一声,但是延将军出了甚么事?又得出征?”
许是因她这一揉,李世民倒是悠悠醒转,弱声唤道:“凤翎。”嗓子早已变了调,苦楚得如同暮秋的冷风刮落枝头最后一丝树叶的声响。
李世民缓缓展开眼,借着她手腕上的力扎挣着要起家,“凤翎丫头,到底还是返来了。”
“凤翎……”他颤颤地探出一只手伸向她,风灵踌躇不决,竟另有些慌神。
李世民叮咛下这些话,渐觉力乏,靠着锦靠闭目养了一阵。
风灵也不改正他,勉强笑道:“惦记取贤人的米粥汤药,不知旁人置备来是否合贤人情意,便返来了。”
阿盛招了两名内监过来,将李世民自睡榻上搀扶起来,在他身后加了锦靠。李世民沉吟了一回,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处调任,风灵暗自留意,果然如拂耽延所说,俱是今后托赖的肱骨之臣。
风灵将伸未伸的手无端地颤了一下,终是接握住了李世民发凉的手,细声低语:“贤人但是醒了?”
她心底默问道:你究竟是体恤我与阿延的艰巨,还是成心将我送去皋牢他的心机?你究竟是至心不舍我拜别,还是想留我为质,好挟制阿延领着玄甲军替你出世入死?我究竟该要敬爱你如父,还是遥仰你为君?
“顾娘子。”阿盛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低低道:“那日顾娘子坠马,气厥症崛起,昏沉中唤‘阿耶’,贤人便就此守了一整夜。”
风灵头也不抬,不露一丝不测,一口气儿写将下来。
托付完了这一应事件,他方才肯进些肉糜稀粥。阿盛探头向风灵放下的银碗中一碗,笑道:“顾娘子返来得早,圣民气悦,本日倒用了很多。”
风灵将这一纸敕命卷成纸筒,塞入封缄手札的竹筒内,交由内监快马送至中书省去制谕。
杏叶面嫩不好说破,只暗笑不语。
风灵不肯接话,只浅含笑过,闷不作声地替他净了面,命人去端了汤药过来,将她这些日子以来做惯的事一桩桩做得妥妥当帖。
风灵写完最后一个字,架起笔,道:“阿延嘱我予贤人带话,言他待贤人、待太子、待大唐之心绝无转移。摆布贰情意如此,那边不是戍卫大唐江山,故风灵也无话可问。至于柳侍郎右迁,风灵大胆测度圣意,贤人明升他品阶,稳了他帮手太子的心机,暗则夺了他兵部的权势,不教众郎将今后受制于他。”
“兵部侍郎柳奭,右迁正三品中书侍郎,本日上任。”
杏叶不知她在恼甚么,想来同拂耽延仓促一见,便又分离,老是不得美意绪,便闭了嘴,不去扰她。
阿盛自是晓得她的去处并去意,一眼瞥见她身上所穿的胡袍并非昨晚出去时那一袭,立时明白了大半,暗忖:延将军遂了愿,贤人便也遂了这番布排。
风灵失魂落魄地回了含风殿,杏叶与阿盛在院外候着她。杏叶得悉她昨夜回了怀远坊,深怕她将本身弃于深宫,非常焦心,此番见她返来,神采虽不非常好,但也算安顺,心中大定。
同走了一段,杏叶俄然恍悟:一夜未归,神采倦怠,又换了出去时的衣袍,返来便要热汤沐浴,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