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生垂着头,冷静开了木篱门,又伸手接过风灵手上的马缰来系。
风灵微微有些心虚,“他那样的官身,那里能晓得这些事,匠人画师日子并不好过,能得一份分外的补助岂不好,于我也算是结个善缘。”
未生号召着佛奴一同坐了,自返身回屋去倒茶。隔了片时,又空动手出来,难堪地歉道:“阿母一早去了千佛洞,尚未回,我是个随便惯了的,家里也未曾烧得热茶。”
再凝目细一望,风灵心头一震。她怔怔地瞧了一会儿未生佝着的后背,移了视野又去瞧画中的飞天,那副欢乐沉浸且害羞带娇的笑容,不是索良音又会是哪一个。
风灵探头一望,他原是在一块石板上画一名舞乐供奉的飞天,身材妙曼,舞姿盘曲,倒是有几分眼熟。
元日的千佛洞虽不及平常时的望朔日那般喧腾,却也有很多人家喜在元日拜佛进香,以求一整年的顺利安康。
赠完这一圈,手中还剩分量最重的一个荷包子,恰是替住得离外城廓聚落最远的画师未生备下的。辞过世人,风灵也不教家下世人跟着,只带着佛奴便畴昔了。
风灵略转了转,便往外城廓工匠画师所居之处去。
风灵手中牵着的马俄然打了个响鼻,四蹄在原地踏了几步,院中的未生蓦地惊觉,忙放下画板,起家望去。一见来的是风灵,竟顿时红了脸,慌镇静张地扯过石桌上的一件什物,粉饰住石板上的画像。
风灵将那些利是荷包子一一派发,工匠们自是不堪欢乐,只是到底口舌粗笨,也不知如何谢了才好,只一气儿地躬身作揖,也有些将孩子扯过,非让孩子来拜谢。
阿幺也分歧她论,敏捷地替她梳好髻,由她自选了金饰往髻上簪戴。风灵取用簪子时,忽见了匣底静躺着的那支鹿形金簪,一时心燥,挥手“啪”地阖上了匣子。
未生谢接了,坐着说了一回话。风灵惦记取要去康宅拜个年,归去还得做出粔籹送去折冲府,不肯多坐,起家要走。
阿幺嘟起嘴,不咸不淡隧道:“大娘出了一半财资,已是够够的了,这些个,不另有折冲府那位担待着么?”
梳髻时,阿幺瞥了一眼风灵随便扔在妆案的利是荷包,足比去岁多了一倍不止,疑道:“大娘本年竟要如许大手大脚地派利是钱?”
快近未生家的小院时,风灵忽想起未生的母亲仿佛是胆怯生人,恐怕策马的响动惊了她,隔着小院另有一段路便下了马,牵马走到院门前。
未生送出门去时,难堪地向她求道:“小人以音娘子面貌入画一事,还请顾娘子替小人守口。”
“顾娘子谈笑,小人画音娘子,不过是因她舞姿出众,偶得一观,便觉那样好的舞乐正该供奉于菩萨才是。小人仗着几笔涂画,日子还算过得,已是心对劲足,那里还敢有那些不着边的想头。”未生定下了神,将石桌上的画挪开,移去长条木凳上的画具,请风灵落座。
“何况,音娘子今后自有她的好去处。”他避开风灵的目光,讪讪地望向别处,自嘲道:“难不成,我这地步,能成她毕生依托?”话自他口中出,短了几分力量。
小院仍旧是喧闹安好,在夏季中午激烈的阳光下仿若世外,未生背对着院门坐在大枣树下。
阿幺不料她竟能起得比日头早,且脸上不见一丝宿醉的陈迹,手中正抓着一大把利是荷包晃着,见着阿幺出去,立马抽出一枚来,笑嘻嘻隧道:“你但是新年里头一份。”
他原想说,“来日只怕整副身家性命都肯托付”,可贰心底里模糊地惊骇有一日终会一语成谶,又是年节里头,不兴说这些不吉利的,到底是没能将这话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