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良音探头一望，抿唇摇了点头：“本日大宴，厨人帮工不下三五十人，也道不清是出自那个之手。”
跟着竹帘子“哗啦”一动，一把清脆嗓音笑盈盈地冲了出来，“舞姬们都在前头正堂舞着呢，这位是索家小娘子，想是阿郎饮多了佳酿，一时错认了。可要唤人来送阿郎回正堂？”
他在长安日子也不算浅，纨绔世家子调笑戏耍胡姬本是常见，文人雅士更是将此举当风格流俶傥，他虽不喜这世风，亦不会出头去招惹是非。
一曲未尽，柳爽嫌舞乐过于素净，只觉无趣，一时候酒气又上了头，便称要换衣，离席出去散散酒气。
拂耽延将一小枚粔籹连着油纸一块儿握在手中，自筵席地点的正堂后门转了出去。康宅算不得非常大，他只问过一名家仆，便摸到了今后厨的道，不过一盏茶工夫的路。
“我们家不兴那很多的端方，都尉不必在乎。”康达智哈哈一笑，上前亲替拂耽延满斟了一盏。
柳爽倒不倨傲，谦恭地笑笑，指着案上的食馔道：“长安的筵席讲究的是热烈，五颜六色花团锦簇的一桌案，非常喜气。江南道的菜式却以精美风雅见长，不相伯仲。”
才出了门洞，身后传来细细弱弱的问安声：“柳公子安好。”
一片交口奖饰，康达智又起家邀了一圈酒，宾主皆极尽客气。
拂耽延耳力极好，听得清楚，却也未曾想要返身归去化解化解。
他渐渐穿过瓶形门洞，走进院子，因未着戎袍官服，只一身半新的竹青绫袍，内宅仆婢不认得他是何人，又觉着他气度不凡，皮相都雅，引得周遭繁忙的仆妇小婢俱停动手中的活，投望向他，倒叫他不知该找哪一个问话。
“都尉喜好？”康达智面露了惊奇，不着陈迹地向拂耽延那边挪了挪，“江南小酌，某只怕诸位用不惯，不料竟能投了都尉的爱好。”
“原是音娘表妹。”轻浮的嬉笑随之而来，“不该跟着昭娘唤一声表兄么？怎这般见外？”
索庭扬手挥退了婢女，不经意间却瞥见正襟端坐案前的拂耽延盯着八角食盒发怔。他暗自撇了撇嘴，心说，公然是长年与兵卒武夫为伍的，端的是痴顽，上峰宗子就在跟前，怎能叫几样略别致些的吃食占去了心机，怨不得好好的长安呆不住，被调派至边塞地戍守。
“不瞒大萨保。”拂耽延微微颤栗了一下唇角，松缓了惯常的坚冷防备：“家慈郡望江南道，善烹，自她弃世，便再……”他俄然住了口，歉然道：“本日如许的日子，原不该说这些，大萨保包涵。”
“这位阿郎但是转错了道？”
拂耽延一口饮尽，心头踌躇了一转，终还是问道：“鄙人有个不情之请……愿一见制这粔籹的厨人，可还便利？”
拂耽延已行至门洞外的枝叶间，听着这话语间轻浮意味鲜明，不觉顿下步子，皱了皱眉，然毕竟与本身不相干，他抬脚又向前行了几步。
俄然厨房门上竹帘子一动，一名红发雪肤的绝色胡女自里头出来，手中捧着一箩樱桃。胡女微一怔，妙目在他周身一转，顿时恍然，屈膝向他作了一礼：“音娘见过延都尉。都尉这是要……”
拂耽延摊开手掌，向手中的那枚粔籹抬了抬下巴：“敢问，制这粔籹的是哪一名？”
索庭暗觉抬捧了柳爽，本身也跟着崇高了很多，心中很有几分对劲。
索良音草草一礼便要绕道拜别，柳爽探出一臂，挡在她胸前。“将来经常听闻昭娘端丽，见了音娘方知何为绝色，竟是无人提及。啧啧，长安乐坊无数，还未见能同音娘媲美的胡女舞姬，深藏此处毕竟是明珠蒙尘了。”
一服饰华贵的男人站立于厨间门前，拦截住索良音的来路，此人恰是柳爽，也不知他自哪处转入的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