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几日,风矫捷将柳爽这堆事儿远远地抛开去。
店铺内本来无人,索、柳二人大张旗鼓地进了阛阓,引来很多人谛视,又前呼后拥地进了风灵的店铺,当下几近召来了小半阛阓的人瞧热烈。
“沐猴而冠。”风灵“扑哧”一笑,忧忡尽破,指着佛奴假嗔,“你这模样要叫金伯瞧见了,必然将你捆归去做半子。”
“顾娘子曲解了。”柳爽谦恭地笑道:“那几样不必,余下的鄙人皆要了。”
“索公子安好,风灵见礼了。”风灵屈膝作了礼,昂首时一脸的笑径直对上索庭的生冷脸,如同一团冰雪拍在了火笼上。
才过七夕,天仍暑热,可风灵只觉丝丝阴寒缭绕,明知他不存美意,却闹不清他究竟意欲何为。
他身后长随自怀中取了一只锦囊出来,恭恭敬敬地递到他跟前。柳爽掂了掂锦囊,挥手便抛向风灵。“这里头是五十金,可还够?如果不敷,还请顾娘子遣人往索府去支。”
佛奴的手臂僵在了半空,管事惊得张大了口却不敢出声,风灵悄悄倒吸了一口气,店外“嗡”地一声似捅开了蜂窝。
他这是有备而来。风灵同本身道,我家向来只在西陲运营,从不在长安做买卖,他久居长安,“软金”的诨号不过是西域的行商们说着顽的,他又从那边得知。若提及越锦,还很有些名声在外。他倘或为越锦而来,库房内倒是另有两匹,若给了他,或能熄一时之事,却不免惹得讹诈不断。
大家皆繁忙了起来,风灵偷眼瞥了索、柳二人,柳爽神采还是驯良有礼,仿佛康宅内的争端从未产生过普通。
相较于索庭的冷傲生硬,柳爽东风温暖的笑声更叫风灵胸口发紧。
佛奴猛地跳开,不知所措地甩甩手,阿幺的脸庞唰地红了一大半。
风灵怕他要走,恰身后有间食肆,她忙殷殷笑问:“韩校尉约莫还未用午膳吧?既不是甚么十万孔殷的军令,不若一同随便用些?我们边吃边想体例。”
佛奴一个箭步蹿上前去,一手绕过阿幺的脖子,捂住她的口鼻。“你多肥的胆儿?这话千万说不得,哪日一不留意说漏了出去,你有几条小命儿由人掐的?”
这一日晌午,在贩子上偶遇了摸不着门的韩孟,一身常服未着戎装。她天然是上前邀他去瞧大富,韩校尉踌躇了半晌,跺顿脚愁道:“不瞒顾娘子,都尉交代的差事尚无眉目,某正难堪,实偶然义旁顾。”
风灵欲要屈膝施礼,他却虚扶着不让,口中忙着赞道:“顾娘子端的是精干,好大一副买卖拿捏于股掌当中。”不容风灵谦让,他又拈起摆设出的一匹锦,啧啧道:“顾家销出关去的丝绸锦帛果然名不虚传,当得起‘软金’之誉。”不见分毫寻仇刁难的意味。
“那里是饮多了含混,我看他清楚是借酒肇事。”阿幺端了一盏梅浆出来递予风灵,忿忿地啐道:“衣冠禽兽,说的恰是这起子杂碎。面儿上锦衣玉冠,成日里吟诗作对,假模假样,实则根柢里坏透了顶,说到底,还不是仗着些裙带表亲的关联,又不是真有甚么过人的本领。就如大娘说的,那甚么……甚么猴子来着?”
风灵的性子豁达,是个藏不住烦忧的,见这二人的窘态,忍俊不由,一时内心再不计算柳爽这档子事,反正现在不知他企图,两眼一争光,事到跟前见招拆招便是。
目睹着店铺外涌动的人越来越多,风灵怎能再容他二人于店铺内招摇。她扬起唇角,万般客气:“柳公子,索公子,这大热的天,莫要站着说话,还请移步后院雅室安息,有甚要看要寻的,尽管叮咛来,我命人取了来予二位公子过目便是。”
再看索庭,不似初来时的骄横,唇边噙着几分不怀美意的挖苦,想必是气度内的对劲饱涨,情不自禁地溢出了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