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欲要屈膝施礼,他却虚扶着不让,口中忙着赞道:“顾娘子端的是精干,好大一副买卖拿捏于股掌当中。”不容风灵谦让,他又拈起摆设出的一匹锦,啧啧道:“顾家销出关去的丝绸锦帛果然名不虚传,当得起‘软金’之誉。”不见分毫寻仇刁难的意味。
他身后长随自怀中取了一只锦囊出来,恭恭敬敬地递到他跟前。柳爽掂了掂锦囊,挥手便抛向风灵。“这里头是五十金,可还够?如果不敷,还请顾娘子遣人往索府去支。”
风灵接过锦囊,毫不在乎,转手便搁在了高柜上,“柳公子这说的甚么话,这些东西怎值得了这很多。”转而向自家店铺里的管事杂役一叠声地叮咛下去:“管事快带人去将料子取来包裹,佛奴也莫要站着了,将柳公子给的五十金铰一十七金下来,拿戥子秤了交还于他,只很多不准短了。”
“那里是饮多了含混,我看他清楚是借酒肇事。”阿幺端了一盏梅浆出来递予风灵,忿忿地啐道:“衣冠禽兽,说的恰是这起子杂碎。面儿上锦衣玉冠,成日里吟诗作对,假模假样,实则根柢里坏透了顶,说到底,还不是仗着些裙带表亲的关联,又不是真有甚么过人的本领。就如大娘说的,那甚么……甚么猴子来着?”
柳爽向后一扬手,畅怀大笑:“顾娘子但是怕货资空悬?大可不必,大可不必。鄙人从不赊欠挂账。”
韩孟确是马不断蹄地忙了一晌午,此时被风灵这么一提示,饥肠一动,果然是饿了,正巴不得她相邀。两人稍一客气,互让着进了食肆。
柳爽笑容温暖:“看来本日这一遭走得极对。”
佛奴的手臂僵在了半空,管事惊得张大了口却不敢出声,风灵悄悄倒吸了一口气,店外“嗡”地一声似捅开了蜂窝。
好轻易将这二人恭送出去,请散了门前围观的闲人,管事抚着前胸笑道:“这阵仗唬得民气慌,谁知竟做成了这么一大笔,这但是年内头一桩大好买卖。”
转过几日,风矫捷将柳爽这堆事儿远远地抛开去。
韩孟摆布一张望,人来人往,说话极不便利,故吞吞吐吐说道不清。
才过七夕,天仍暑热,可风灵只觉丝丝阴寒缭绕,明知他不存美意,却闹不清他究竟意欲何为。
相较于索庭的冷傲生硬,柳爽东风温暖的笑声更叫风灵胸口发紧。
佛奴猛地跳开,不知所措地甩甩手,阿幺的脸庞唰地红了一大半。
“沐猴而冠。”风灵“扑哧”一笑,忧忡尽破,指着佛奴假嗔,“你这模样要叫金伯瞧见了,必然将你捆归去做半子。”
猜不透这二人要弄些甚么鬼,谨慎对付面远景象,总不会错。
风灵的性子豁达,是个藏不住烦忧的,见这二人的窘态,忍俊不由,一时内心再不计算柳爽这档子事,反正现在不知他企图,两眼一争光,事到跟前见招拆招便是。
“顾娘子曲解了。”柳爽谦恭地笑道:“那几样不必,余下的鄙人皆要了。”
“索公子安好,风灵见礼了。”风灵屈膝作了礼,昂首时一脸的笑径直对上索庭的生冷脸,如同一团冰雪拍在了火笼上。
佛奴一个箭步蹿上前去,一手绕过阿幺的脖子,捂住她的口鼻。“你多肥的胆儿?这话千万说不得,哪日一不留意说漏了出去,你有几条小命儿由人掐的?”
“所为何事?校尉若便利,无妨说道说道,一起想个别例,不比一人憋闷着好?”风灵本意是要套个近乎,密查密查拂耽延的近况,顺道打个筹议好教她得个机遇去望望丁队正。
他这是有备而来。风灵同本身道,我家向来只在西陲运营,从不在长安做买卖,他久居长安,“软金”的诨号不过是西域的行商们说着顽的,他又从那边得知。若提及越锦,还很有些名声在外。他倘或为越锦而来,库房内倒是另有两匹,若给了他,或能熄一时之事,却不免惹得讹诈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