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顺势向韩孟请了好,颠颠地忙去了。
屋外暑热熬人,更衬得屋内蔽日处风凉。风灵向店家要了两大碗浆水细汤饼,大盘炖羊椎子骨,另又替韩孟加了一碟子凉拌的酸藠头,与一枚肉馅的胡饼。
“某跟从都尉多年,礼待和另有过,却未曾见他拜过佛。我们如许的人,存亡场上滚过身的,浑身的血腥气,纵故意焚香礼佛,也怕污了清净不尊敬。”韩校尉顿了顿,看看摆布,抬高声量:“可还记得上回你们护送平壤县伯返来,那几个途中战死的弟兄?再有这一回剿匪中折损的,他们家人中大多虔诚,便一块儿凑些财资要替亡者立往生牌位,求菩萨度化。这事不知怎的传到了都尉跟前,恰当时兵部来了犒赏,都尉便指着那堆财帛,只说尽数拿去开佛窟供奉一应阵亡将士。”
三两名结实的男人犹在往火堆中投掷布匹,一面大声呼喊:“都道‘长安的新装顾坊的锦’,某看着倒像是哄人的,大伙儿瞧瞧,这锦,里头清楚掺了荨麻,扎得人浑身起疹子。”
正对峙间,店家笑呵呵地奉上了酸藠头与肉馅胡饼,另另有两碗杏酪。“才做得的杏酪,送予大娘尝尝,大暑天里消消热。”风灵忙谢过店家,店家搁下杏酪笑道:“我们一条贩子里讨谋生的,自当家人普通,客气何为。”
风灵脑中弦一紧,“都尉他……可有毁伤?”
两人用着食,商讨过了开窟的事儿,又说到前些日子送来的大富,韩孟本就爱好那大猎犬,正说得鼓起,却见方才赠过杏酪的店家神采镇静地折返返来,冲着风灵急道:“大娘,大娘,快去瞧瞧,你家铺子前围了好些人,像是……像是出了甚么事儿。”
韩孟吃了几口汤饼,愁苦着脸道:“都尉嘱我去刺探刺探开佛窟的事儿,我们这些整日在虎帐中的,那里能晓得那些个,这不,在贩子上转了一晌午也无从动手。巧不巧正赶上顾娘子,我猜想着,你们行商的动静人脉总比我广,还要求顾娘子帮我一帮。”
食肆离顾家布坊不过百米,一出食肆风矫捷觉出不对劲来,阛阓上本来人流如织,熙熙攮攮交叉来往,眼下却大多涌向同一个方向,恰是她那店铺的方向。
“寻人开窟这事不难办,匠人画师大多聚居城西的外城廓内,韩校尉只须往那处去寻摸便可得。”风灵指导了他方向,迟疑了片时,又道:“另有一桩,延都尉出资开窟造像,这笔破钞,但是不小,石窟造得了,另有穹顶四壁的壁画装点,亦是一笔不小的破钞,此中门道也多,耗时耗力。都尉倘不嫌,不若将画壁交予风灵,一应花消皆由我一力承担,保管叫都尉对劲,韩校尉瞧着可使得?”
店家连声道:“理那何为,快些归去吧。”
她原还想同韩校尉辞过,不想他跟着立了起来,“下半晌不必急着赶回营中,我与你同去,倘如有人成心挑衅,顺手替你打发了便是。”
风灵撂下筷箸,霍地站起家,向店家道:“且记下帐,得空我差人来结。”
韩孟眨眨眼,不知该如何答她,“这……这恐怕不当。怎好叫顾娘子使这钱……”
趁着吃食尚未端来,风灵探听道:“这一番剿匪,都尉可曾去?”
“阿幺,阿幺!”佛奴跟着她出来,伸手想将她拽返来,却抓了一把空。
风灵自发如许一定安妥,但情急之下也得空多罗唣,还得先回店铺再作计算。
所幸韩孟是个细致的,并未留意到她顷刻的焦灼。晃了晃脑袋道:“那群乌合之众,如何伤得着都尉,倒是……”他微微一叹,“倒是丁四儿,一条腿的膝骨叫贼人扎透了,约莫是废了,路尚且不知能不能走得,马是定然不能再骑了。都尉体恤,令他不必再上疆场,退守公廨田,专打理军粮军衣等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