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初来敦煌城,康达智在城门洞劣等她,在她肩背上不知轻重地拍了一巴掌,凌晨她带领部曲离城,他还是予了她一巴掌。
柳爽那里会将佛奴与未生二人放在眼中,当下催道:“表妹好生走着,都尉在前甲等着问话,还是莫要担搁了。”
佛奴见她尚算平和,乃敢上前同她细说:“你们离城约莫两个时候,坊外就嚷了起来,说是突厥人来袭,城中也无主将,非常乱了一阵。我们家中部曲尽数出了城,没个依仗,自是不敢在坊内走动,只闭门不出。隔了好久,又说都尉回城,与贺鲁在城下对峙。就这当口,坊正来传话,说永宁坊出了事,索家和康家闯进了突厥人,满门尽教人屠了。”
阿幺忍不住捂嘴抽泣,风灵低着头责道:“莫哭,细心眼泪沾了他们的身,不得脱凡尘。”那调子沉寂非常,令人听着一阵发寒。
每常她与他打着商讨要行些险难之事时,他痛心疾首又无法地劝说禁止,皆历历在目,唯独这一回,她不顾死活地要出城援助拂耽延,他倒是一句未劝,偏还将家中部曲尽数交予了她。只这一回,便害了他全宅的性命。
分歧于索府的肃杀诡异,康宅中人聚得很多,昭武九姓的胡商几近都到齐备了。也有衙役在宅中扼守收殓,胡商们却不容衙役脱手搬挪尸身。
未生木知木觉地跟着他挪动了两步,难堪地抚了抚脸,讷讷自语:“幸亏音娘平素舞乐供奉得诚,菩萨垂怜,现在还活着便大好了……”
佛奴上前冲华服男人与索良音各施了一礼:“柳公子,音娘子。”
“往下说。”风灵垂着的双手握紧了拳,咬着牙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风灵呆呆地抚着康达智的棺椁,面上不怒不哀,胸腔内倒是翻江倒海,翻搅得她心口几欲爆裂,眼眶子里却流不出眼泪来,憋闷得愈发肉痛。
佛奴心下明白他的痛苦,只不好点破,又实在挂记风灵,仓促关照了他几句,也不管他有否闻声,辞了未生,便自往康宅去了。
佛奴皱了皱眉,下认识地向外张望了一眼:“以往我们总说索氏通敌,可这一回,索氏也未能幸免,只活了个最不济事的音娘。”
风灵寒声应道:“恰是晓得家中无部曲才来的罢,部曲若在家却一定敢来。可突厥人是如何晓得阿兄家中景象,究竟是哪一个传了动静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