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阿幺又唤了她两声,仍不见她有回应。她刚想上前去看她,却见她抱着毛氅蓦地自地下跃起,提裙飞奔向外院,一面跑一面狂呼:“大富!大富!”
在门外风灵辨识不清这气味是甚么,现在已是了然。她心和眉头一齐抽得愈发的紧:“里头究竟出了何事?怎的一股子血腥气?”
阿幺咬着唇猛点了两下头,松开手,果然往背面厨间打净面的热水去了。
风灵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氛围,向佛奴一伸手:“给我罢。”
“不必……我……”
“作……何为?”佛奴严峻地向后退了小半步。
她的决计非常清楚,府兵亦能感知,不再多话,回身便进门去禀报。隔了未几时,又急仓促地跑出来:“顾娘子,都尉有请。”
一进折冲府的大门,方才外头若隐若现的奇特气味顿时扑了过来,越往内走越浓厚,将至前厅时,几近冲鼻得教人恶心。
她无法地翻了个身,抬头躺着,好教空落落的后脊背紧压住床榻。
阿幺早已骇得筛糠似地颤抖起来,细声道:“大娘……大娘,这要如何是好?”手却紧紧拽着佛奴的衣袖。
风灵的眼眶一热,忙吸了吸鼻子,强压住眼里的一泓热。此时不是悲切的时候,韩拾郎的另一番话教她惊得几近要肝胆俱裂。
她迷惑:外城廓无军防并非一日两日,向来如此,贺鲁多次扰城,怎从不去外城廓搏斗,偏这一回想起了这茬。显见是有人奉告提点了他,倒是哪一个?
她担忧:拂耽延断不会弃那些百姓于不顾,即使是凶多吉少,他也必然会去救援。
石阶下一字排开摆放了几口薄板大木箱,木箱里头堆叠着的,竟是一颗颗鲜血淋漓的人头。风灵快速闭上了眼,这副惨烈的气象,她不肯再看第二眼,更不肯看清楚那些人头上凝固在刹时的惊惧狰狞的神采。
她悔怨:贺鲁能知外城廓无防,能拿准城关换防的时候来送头颅,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鹿形金簪安排在她闺室门前,若城内无人策应通传,他决然做不到。虽索庭已亡,通敌之人仍未能挖清,终是变成了大祸。
前厅的大门全开,拂耽延正寂然立于石阶上,面色乌青,暴起的青筋如同数条小蛇,蜿蜒在他紧紧攥着的拳头上,直攀到他闪现在外的小臂上。他的目光与风灵的目光落在同一处,恰是那浓烈血腥气的来源。
马近路口时慢了下来,韩孟见了她不似平素那般打趣儿,向她抱了抱拳:“本日都尉约莫是不得空了,顾娘子还请他日。”折冲府的朱漆大门开了半扇,韩孟等人俱下了马,吃紧跑进府内。
说着神情庞大地瞧了她一眼,回身带路去。
“大娘?”从内院东配房内打着哈欠走出来的阿幺,第一眼瞧见一片白茫茫的雪景,非常激越,第二眼便望到风灵坐在木阶前,一脸惶然地盯着门前的雪地发怔,身上的毛氅滑落在了地下。
她想将这些话理顺畅了,畅畅快快地奉告拂耽延。即使他一贯不肯她置喙军务,她却没法将这些动机都憋在内心,眼睁睁地瞧着他去做她最不想见的事。
“我要见都尉,紧急事!”她几次了两遍,三名府兵却没有一个挪动一下。
半个多时候后,风灵孔殷地自车上跃下,然防备森严的折冲府大门,却教她吃了一惊。朱漆大门紧闭,墙根下戎装持戈的府兵三人一组,将全部折冲府围得严严实实,仿佛一副要出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