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人方才说延都尉长了本事,也不知都尉畴前如何。”风灵睁大眼,对上李世民如炬的双目,故作玩皮地吐了吐舌:“彼时风灵商道上遇险,幸得都尉援手时,见他技艺非常了得,当时便技痒,想得了机遇与他试上一两手。”
风灵添油加醋地将在瓜州遇袭,初见拂耽延时的景象将了一遍,极力讲得绘声绘色,险急起伏,李世民的眉毛跟着动了好几次,风灵身边的阿盛更是听得目瞪口呆,一脸的惊心动魄。
风灵内心提着严峻,侧耳谛听李世民的微末动静,但闻他法度稳定,呼吸节拍亦未起窜改,心知提及拂耽延他未惹他愤怒,遂将胆儿放下了几分。
头几日是风灵毕恭毕敬地跟在他身后,这些天来天街一带她都逛熟了,便换作是她领着贤人去看景色。
“你知他原是都尉?”李世民淡声问道。
“不瞒贤人,前些日子,贤人在殿内惩罚的那位……那位都尉,风灵认得。”风灵低头道:“原还当再不得见了,未料缘分未断,峰回路转,竟在宫中又见。他曾在西疆救过风灵的性命,尚未及谢过,风灵想……想向他道个谢,另有沙州父老拜托的手札一封,要带予他。”
风灵暴露难堪的神情,几次张口又欲言又止,她愈是如此,便愈是引得李世民的重视。“有话直说便是,几时也养成了这吞吐不爽的性子?”
风灵强压下“噗通噗通”乱跳的心,尽力维系着她平素说话的口气:“怎会不知?风灵本在敦煌城中行商,沙州的治所亦在敦煌城,总不至连镇守郎将也认不得罢。再者,敦煌城算不上大,折冲沙州府距阛阓也不远,经常能在街面上得见都尉呢。”
她又决计探头朝当值的佽飞望了一圈,语带遗憾道:“不见都尉,罢了,这一声谢拖怠好久,也不急于一时了。”
这条路既已经踏出了一步,便再不容她转头,向前虽一定能稳操胜券,转头却必然是万劫不复,风灵只得硬着头皮将戏作足。“厥后传闻是突厥人降了唐,沙州撤了军府,打量着都尉约莫要走,我们买卖人,最是信奉来往不欠,便铁定了心要谢过都尉方能送他离职的。岂料都尉走得那样急,无法之下,大伙儿便商讨着将都尉在沙州功劳载录下,好有个念想,将来,都尉也能明示他的后代子孙,再树大唐良将不是。”
“他如何救了你性命?”李世民随口问道,脚下往上承天门楼观的石阶走去。
李世民的目光不见涓滴松动,风灵亦不敢松弛半分,摊了摊手,轻叹道:“在敦煌城时,我们总想着要如何酬谢延都尉,都尉性子硬冷难近,莫说是财帛酬谢,便是想在年节中置席宴谢,也是邀不动他的。”
李世民一怔:“有甚话必得在他们当值时说?”
风灵赧赧笑着望向李世民:“贤人莫笑话,我们这些贩子布衣,再想不出旁的甚么来,唯有如此方能略表心迹。开初还只是商户间筹措的此事,厥后城外那些突厥人搏斗下幸免于难的费事者,亦来掺杂,说是都尉为将他们自突厥人手里救回,连命都舍出去了,这份情也得报一报方能放心的。”
城楼上的佽飞见了贤人亲临,执了军礼见过,当值的队正从楼观内仓猝出来施礼。他回脸望了阿盛一眼,阿盛犹在风灵跌宕起伏的那段灾害中拔不入迷魂,直至风灵暗推了他一下,方才回神跑上前去问那队合法值轮番的名录。
“陛下有所不知。”风灵小步跑着跟了过来:“如果平常手札倒不打紧,可那手札却不平常。都尉走得仓猝,皆不知他何时离了城,待我们晓得他回了长安后,竟是来不及相送了。故大伙儿一同备下了万民书,交予了风灵带来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