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不知贤人何时会回,也不敢胡乱游逛去。”风灵笑着接下他手里的食案,谨慎地放在案上:“是贤人将归么?”
李世民不觉得意地笑起来,说话间风灵的小食案也跟着送了出去。依礼她本来不该在两仪殿内用膳,因李世民不拘她礼节,且愿在膳时听她絮干脆叨地说一些各处的风土情面,贩子买卖之事,便蠲了这一款礼,每至膳时,两人便如同寻百姓家中普通,一同进膳聊谈。
风灵将最后一口菰米粥咽下肚,不动声色地将碗盏清算起来,此时她认定,阴差阳错地被送入宫墙内绝非是一步走岔的棋,倒是上天在冥冥中替她走出的一步活眼。
自见得了拂耽延安然无恙,她心下大定,本只想着早些出宫去,可本日相见,自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委曲。拂耽延尽忠职守,只因偶然中将柳氏的私兵当作沙匪剿除了,便要遭他如此构陷。而她,因得知了柳氏父子暗里的悖逆之举,便教柳爽追诛得无处可逃,躲进宫墙内幕愿教人操纵以求保命。更有未生阿满婆母子,清楚是远亲血脉,亦是无用,因妨了他们,说杀也便杀了。
她犹记得阿满婆同她说过,柳奭在西疆敛聚财帛,须得有新的能听他使唤的大萨保,挥动西疆大大小小诸多商家来替他洗洁净那些沾了血污的财帛。
风灵布妥了食案伏身拜谢:“吃了。来得非常及时,正解了风灵的思乡之苦,风灵还未曾谢过贤人犒赏呢。”拜过,她也不等李世民命她起家,便自直起了腰背,向他展露了一脸的欢愉。
在两仪殿也有半月,初时她担忧本身将成后宫那些世妇御妻中的一员,可半月畴昔,并未有人来制她的宫籍,亦未见贤人有此意,她便如此不尴不尬地做了十数天的侍墨,宫婢算不得宫婢,女官算不得女官。且贤人遣走了杨淑妃送来教宫规宫仪的阿嬷,成心纵着她随便的性子,这些日子来的点点滴滴的景象,风灵自咂摸着味儿,竟有些宠溺孩儿的意味。
风灵到达两仪殿时,殿内尚空,李世民在前朝未归。
内监来传话,说江南道呈送菰米,贤人本日在前朝与群臣共用菰米粥,请她不必传膳入两仪殿。
再有,远在五千里外的沙州敦煌城,同她亲如嫡生兄妹的康达智一门的深仇,尚未同柳氏清理过,她向来谨遵来往之道,这一门血仇,来而不往,又岂是她能容得的。
若要以权势论之,柳奭想要清算她如同碾碎一只蝼蚁般轻易,可他有软肋在西疆,他在西疆东风对劲的运营,便是他视而不见的软肋。倘若从商事上动手,风灵倒是有非常的自傲,一涉入商事中,她便能如同鱼儿入水,掀起教他始料不及的巨浪来颠覆他。
风灵回声,送走了内监。初升的旭阳一寸寸地爬过窗棂,透进殿中,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殿内已教天光照得透亮。风灵领着宫婢将殿内的烛火一一燃烧,烛心内闪出的明光总教她不由自主地想到拂耽延在暗淡天气中凝睇她的眼眸。
风灵低头去看那碗粥,吵嘴相间得清楚,缀了些今春渍得的樱桃红丝,光彩敞亮动听,比以往家中制得公然要邃密很多。她忙谢过那内监,好好地将他送了出去。
跟着食盒盖被移开,一阵清幽的米香飘散而出,内监谨慎地捧出一碗吵嘴相间的米粥:“前几日才供上的江南道菰米,贤人在前殿与众臣共进,忽想起顾娘子郡望恰是江南,特特地命奴婢送了一碗过来,以解娘子思乡之苦。奴婢来时还担忧娘子不在,这菰米粥放凉了便可惜了。”
李世民命人将她食案上的粟米饭,也换成了菰米饭。风灵口里谢着恩,内心不免生出了些忸捏,他以帝王之尊,待她平和如父,可她要假借他的帝王之尊,天子之威,一笑一颦并不都真正从心而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