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勒图孜话尚未说完，便蓦地住了口。风灵脸上不恭的嬉笑正渐渐褪去，晶亮的眸子正一点点地落空光彩。
风灵唤了何管事来，嘱他去西市最好的食肆买吃食，一口气报了一串价高的，毫不与玉勒图孜客气。玉勒图孜抛了个荷包子予他，命他尽管拿去买。
这场面甚是古怪，胡女一身唐家妇人的打扮，唐家子却又重新到脚地裹在胡装里头，两人在西市的路口面劈面地立着，相互打量。
“谢我何为么，人是你买下的，也该算作是你救的，我不过立足多了句嘴。”风灵并没有说出她瞧着那胡女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沙州的闺中姊妹，反倒问玉勒图孜：“慷慨至此，她必是你故交吧？”
“你敢拿这话问焉耆人？”玉勒图孜反诘。
她与玉勒图孜的相处，仅仅是拂耽延自西州押送焉耆王族回沙州的那一起，短短十数日罢了，且一起恶语相讥，并未曾有过和睦亲和。在此时现在重遇了她，旧事历历直涌上头，穷究内里，风灵实在是想上前在她肩头猛拍几掌的。
只恐玉勒图孜目下亦是一样的表情，约莫比风灵还激越些。她夸大的怒容下有蠢蠢欲动的笑意，口里不让半寸：“怎不见那位都尉？当日伊吾道上，一扎下营便见你往他那帐中去，一起上他不知要窥望你多少回，我瞧着你们……”
风灵心下极是畅快，扬声叮咛何管事：“再提一大坛子五云浆来。”
“只是甚么？”风灵渐起了不耐烦：“玉勒弘忽果脆率性，几时变得拖疲塌沓的了？”
“莫瞎唤，唤我玉勒便好。”玉勒图孜不满地斜了风灵一眼，双手倒插了腰，口气硬冷地问道：“喂，你怎也到了长安？来做买卖的么？我记得你是女商。”
“可见嫁得不错，现在显赫人家夫人的势头也有了。”风灵嘴上不依不饶，心底早已涌起了阵阵不成名状的冲动。
风灵脸上重又泛上了戏谑不恭的笑容：“这不难办，你随我归家，你尽管费钱，我打发了家人出去买来，我们关起门来无人能见，岂不好？”
风灵想晓得她现下如何，西市街口，又不是说话的处所，因而她拍了拍腰际空悬的踥蹀带，将玉勒图孜从亡国的哀苦中拉出来：“我的钱方才尽数给了你那位族人，眼下肚饥，无钱用饭，你可该有一番表示？”
玉勒图孜脸上瞬时布上了一层寒霜：“猖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