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风烟传 >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缄其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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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灵与玉勒图孜仿着他的模样,脱了靴履,走上凉凉的木阶。

禅房内静得只闻鸟鸣和竹叶的婆娑声,一堆堆的手稿字纸分片块堆码着,看着是有序的。风灵提起裙裾,谨慎翼翼地遁藏着那些纸卷。

她再出禅房想谢过玄奘时,和尚说法师已在做晚课,她也只得留下谢语,自回家去了。当晚免不了翻来覆去不得好眠,忍不住一遍遍猜想找着的那人是否就是她所要寻的人,阿满婆是否肯漏出片言只语。她翻看密密的名录一整日,眼皮子酸胀沉重,东猜西想地渐睡了畴昔。

及近中午,玉勒图孜不好再留,须得回府去,留下风灵一人仍在孜孜翻看。直至天将晚,终是在一堆的画师名录中找出了未生的名字,风灵揉着红肿酸涩的眼睛,将名录上的居住地点抄誊了下来。

风灵抬脸望了一眼跟前的和尚,一袭半旧不新的僧袍,还是肥胖,面色瞧来却要比在沙州时好了很多,眼神也愈发矍铄起来。她心中忽地一动,深深地向他拜了下去:“法师曾在千佛洞说过因果业障之事,风灵参悟不透,都尉他既故意向善,营建佛窟消弭业障,如何还不得离苦脱难?”

“那恶的果报,就在面前了,善的果报,也不知在何方。”风灵叹道。

“亦在面前。顾娘子聪明,看不穿么?”玄奘笑得愈发源和:“延都尉若不兴佛窟,顾娘子怎会认得贫僧?顾娘子若不起善心照拂龙夫人母女二人一起,此时那个会引你来弘福寺?延都尉若无善果,怎会有人肯替他如此费心吃力地脱罪?”

风灵合掌向说话者躬身一礼,俄然眼眶便热了,嗫嚅着轻声回道:“牢玄奘法师挂记,风灵……风灵一言难尽。”

“顾娘子与延都尉的境遇,龙夫人已奉告。”玄奘伸手一指屋本地下堆放的纸卷,缓缓道:“筹建大慈恩寺的匠人画师名录,悉数在此,顾娘子请自便,非论寻得寻不得,皆是人缘。”

和尚将她们引至一间禅房门前,房门敞开,只在门上悬了一挂布帘子。那和尚脱了麻履,赤足走上禅房的木阶,在门前恭恭敬敬地通报过后,表示她二人出来。

玄奘赞成地点点头:“龙夫人所言甚是。”

“顾娘子一贯可好?”这嗓音一如既往,未曾有半点窜改。

出巷子打趟水罢了,这都要戴上帷帽?风灵心中暗自嘀咕,隐在一旁的墙角,瞧着她将水桶系在曲轴上,扔下水井,又吃力地转动木柄,仿佛是费尽了满身的力量,也只勉强转动了两圈。

胡思乱想中车慢悠悠地停了下来,车外有搬动脚凳的响动,车夫在车壁上轻叩了两下:“娘子下车罢了,到处所了。”

玄奘沉缓地念了一声佛,并不作答。倒是一旁的玉勒图孜凉凉地应道:“杀孽太重,业障难消。”

玄奘呵呵笑道:“顾娘子慧根通透,哪有呆拙之说。名录皆在此处,顾娘子自便,贫僧不便相陪。这译经场倒是想呆多久皆可的。”

她心有不忍,正欲上前相帮,巷子里急冲冲地小跑出来一年青男人,身形单瘦,后背微佝,向老妇细声怨道:“阿母怎又本身出来打水,都说了那么多回了,井台湿滑,晨间湿气又重,跌了跤可如何是好。要用水,未生替阿母来打不成么?”

一颗泪珠子“啪”地一声落在木质的空中,溅开一小朵水花,紧接着又滴落一颗。

寺内香火清幽,却不似旁的寺院那般畅旺,确是个清净地点。绕过前殿,前面一进更比一进深幽,氛围中的檀香淡淡缭绕,屋舍禅房清简朴素,初春花木未绿,却不见一丝冷落气。木板条铺就的游廊内偶有手捧经卷的和尚走过,恭敬庄严。

玉勒图孜偏头望着她悄悄叹了口气:“你莫多想,拂耽延如此,我阿塔又何尝不是如此。我用心于佛事,便是想替我阿塔多积福泽,消弭业障。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得的,孔殷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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