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模糊升起欣喜,脚下不由往泱湖方向走去,转过了假山,公然瞥见亭中有一抹天青身影。不由得便放轻了脚步,按着砰砰直跳的胸口,悄悄的无声的踏过木桥,步下台阶,入得亭子,一眼便瞅见那人抱着酒坛伏卧于石桌上,仿佛又在醉梦当中。
那吟哦与大笑声里尽是哀恸之情,香仪听着,情不自禁便觉肉痛,眼中不由滴下泪来。
莫非是……
那一刻,望着那双眼睛,香仪只感觉六合重放光亮,是如此的清澈灼目。
浓浓暮色里,亭中一人凭栏而立,矗立孤峭,令人想要靠近却又不敢前去。
久遥闻言目光一闪,然后道:“你这笛借我一吹如何?”
看了半晌,无由的悄悄叹了口气,才抬步拜别。
“哎呀!我又忘了!”香仪一声惊叫,接过了紫玉笛便往亭外走,可走出几步,忍不住回顾。
那刻傍暮时分,天涯有乱云飞渡,落日如火轮挂于空中,绯光艳芒将六合映染得明丽非常。可那些明光艳色似也不敢轻扰石桌上醉睡的人,只是轻柔淡淡的笼他一身,褪去了那迫人的艳光,只余喧闹的霞辉。
久遥听得这话不由得微愣,“风王爱听笛?”
久遥目光看一眼这韶华才露不识人间悲苦的少女,淡淡一笑,没有答复,只道:“看你手执紫笛,你是这宫中的乐工吗?”
“你……有何悲伤的事?”香仪不由诘问。看着劈面的人,如此年青俊美,如此的高贵不凡,又具有风王那等绝世无双的老婆,另有何不完竣的?
“喔。”久遥对香仪的称呼并不在乎,目光只是凝在那管紫玉笛上。
香仪闻言,顿脸红的辩白,“我……我才没哭!”
她听宫中人讲,风王与清徽君伉俪彼其间相处甚为冷酷,各自住在凤影宫与英寿宫里,从分歧行同食同宿。她初时甚觉奇特,诘问为何,可宫里的人仿佛多数不知详情,而极少知情的则讳莫如深。她甚觉可惜,因为在她看来,风王与清徽君本是璧人一对,并且从那夜可看出风王非常体贴清徽君的。只是……何故清徽君老是有着这满怀的忧痛呢?
可醒来的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抱起酒坛灌下大口的酒,然后仰着头望向悄悄的天幕,喃喃的念着:“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故交入我梦,明我长相忆……哈哈哈……大哥,二哥,你们公然是舍不得我,日日入我梦来。”一边笑着又一边抬头灌下烈酒,有的溅落而出,他抬袖一抹,又大声的吟着:“君今在坎阱,何故有羽翼?恐非平生魂,路远不成测……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塞黑……”念着念着,声音又垂垂低下去,渐渐的又含着哭泣之声,萦着欲哭却无泪的悲楚,“落月满屋梁……犹疑照色彩……哈哈哈……犹疑照色彩……但是你们在那里呢?”[注○2]
久遥神采一敛,眼中又浮起哀痛。
久遥念着动机,蓦地起家,抬臂举起酒坛狠狠掷出,“砰!”的巨响,酒坛碎裂于亭外。“落月满屋梁,犹疑照色彩……哈哈哈哈……都死绝了,哪另有人可照!呜呜……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一边念着一边又呜呜悲嚎,那股烦闷直欲人断肠。
久遥看看亭外,道:“你不如说你方才掉湖里了,这也比说下雨淋的来得可靠啊。”
香仪忙点头,“我……奴婢是闻音阁的侍女,名唤香仪,本年春才入宫的。”固然入得宫了,可香仪对这类自称还是甚为不惯。
无妨亭中另有别人,久遥蓦地移首,看着暮色里立于亭边的少女,蓦地吃惊,半晌不能反应。
半晌,久遥看着她道:“你叫我不哭,可小女人你又为何哭?”
“当然能够。”香仪赶快将紫玉笛送到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