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北海王看着女儿:“本日收到箭书之时,寡人便调集群臣商讨,主降主战者各有说法。璇玑,你一贯聪明有主张,你倒是说说看。”
“父王。”一声轻唤仿若莺啼。
“父王!事已至此,悔之无用,莫若图谋后事!”北璇玑厉声道。
“不成,千万不成!”北海王当即反对。
一时殿中沉寂。
北海王沉默。
“璇玑……”北海王惊奇于女儿本日变态的倔强。
“父王!父王!”北璇玑赶快拉住父亲捶头的双手,“父王,您停止!您快停止!”
生离之际,诺重如山,却不知风摧石裂,瞬成沙丘。
“父王。”北璇玑扶起羊皮垫子上坐着的父亲,耸峙殿中,面对大殿正火线的各位先人。“女儿受您哺育深恩,自当回报;又生为北氏王族,自当护北海百姓。本日不过屈膝于敌,有何做得做不得的。”
北海王直起腰,昂首望向神案上的牌位,长长感喟:“亡国期近,寡人如何能够安眠。”
“父王,为着我北氏,为着我北海,请您承诺女儿。”北璇玑的声音还是复苏明智。
北海王却并未起家,只是转个身在蒲团上坐下,目光还是望着神案。“寡人在向先祖们请罪,因寡人之错,才铸成本日亡国之祸。”一语毕,已是语声哽咽。
北璇玑点头,“城中不过两万兵马,即算搏命一战亦不成能守得住,不过是就义更多性命。倒不如直接降了,免除百姓之苦。”
“天然是。”北璇玑想也不想答道,“数百年来,北海一向是瘠薄的边垂小国,可近二十年来,北海有着从未有过的昌隆敷裕,令得蒙成、大东如许的强国也为之侧目,这足以证明父王是百年一遇的明君。”
“不。”北璇玑回绝的声音干脆利落,还带着斩钉截铁的果断。
“父王……”北璇玑闻言不由心焦。
“父王。”北璇玑矮身去搀扶地上跪着的父亲。
“女儿深知父王心疼女儿之心,但此举风险甚重,若女儿与十二弟半路上便化冤魂,那不但白搭父王心机,更何谈复国大计!”北璇玑的声音苦楚沉重,她望着父亲,明眸含泪,“父王,您才是北海的王,您才气把握那些臣将,您才气教诲十二弟成为帝王之材,也唯有您才气名正言顺的号令臣民雪耻复国。”
“父王,国难当头,有很多的将士已为我北海献出世命,女儿戋戋一个又算得了甚么。只要他朝我北氏重新返来,女儿便是以身侍敌亦有所值,又或是地府之下必也含笑迎父。”北璇玑抱住父亲,伏在父亲的肩头,悄悄的却语意果断隧道:“请父王承诺女儿。”
推开殿门,偌大的殿堂里只两侧各燃着一支烛火,大殿正火线的神案上摆列着很多的牌位,配着昏沉暗淡的烛火,令得殿堂满盈一股阴沉之气。北海的王现在正低低头,跪于神案前。
“父王。”北璇玑依偎着父亲。
捧首的北海王呆了呆,然后放开脑袋昂首看着女儿,仿佛有些吃惊女儿如此严峻的语气。“璇玑……”
北璇玑却又瞬即正容敛笑,“父王,如果女儿与十二弟拜别,您必死无疑;可如果您与十二弟拜别,那女儿另有活命之机,还能等候父王复国之时接女儿回朝。”她伸手握住父亲的手,“父王,孰轻孰重,您自应清楚。”
“璇玑,寡人是明君吗?”北海王移目看着女儿。
“铸成本日大祸,寡人悔啊!”北海王捧首嘶吼。将兵尽殁,雄师围城,目睹亡国只在瞬息间,已令得这位曾被谕为明君的一国之主仪态尽失心智尽丧。
“父王既知晚了,便该回宫安息。”北海的长公主北璇玑移步入殿,将装着巨大夜明珠的宫灯挂在灯架上,顿时殿中光芒转明,亦将灯架下那张丽容照得纤毫毕见:眉淡如烟,唇绛如朱,满头青丝半梳扇髻半垂肩后,鬓旁插一对点翠金凤步摇,绯红的玛瑙流苏垂在耳畔,更映得面若桃花,肌若新雪,一袭紫红罗衣拖曳于地,衬着她秾纤合度的身躯,当真是浮翠流丹,般般入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