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还是立在原处,岿然不动,一双星眸瞪眼城头,哪怕雨水顺着稠密的睫毛滴完工线,他也毫不眨眼。
“周公瑾,你但是欺我陆家无人!莫非见大人对你客气几分,你便要蹬鼻子上脸!还不快滚!”
最后一缕天光被暗中吞噬,城头落雨皆已看不逼真,孙策万念俱灰,大手紧攥上身侧银枪,城门内却俄然传来一阵模糊的马蹄声。
雷声震震,大雨滂湃,潺潺雨滴串连如线,从飞檐上不住滴落。巨苍幕雨帘下,百名守城兵士恪失职守,手中箭矢对准着城楼下那孤零零的人影。虽相隔百丈,却还是被那人派头所杀,守城兵士想起周瑜进城时孙策撂下那一席话,只觉喉头发紧,执弓的手不由微微发颤。
周瑜还未回嘴,忽见营房处韩当快步跑来,气喘吁吁对二人道:“少将军,大乔女人带着小乔女人来了,想来是担忧少将军的安危……”
陆康寂然坐倒,笑道:“真是个孩子般的玩话,你们才多大?人生漫漫数十载,只要到老夫这个年纪,才气说,再不会变了……”
其别人闻言,如醍醐灌顶,皆不住拥戴。周瑜一时语塞,事理可讲通达,民气相悖却并非朝夕工夫,他还未想好如何应对,便听陆康低声道:“公瑾,你随我来。”
周瑜跪直了身子,指天誓日道:“周某以周氏一族之名赌咒,昨日之事并非伯符之意!请陆太守查明,莫要一时打动,令亲者痛仇者快啊!”
天光渐暗,孙策的面色愈发乌青,那最坏的结局不住在脑中回旋,每一瞬的等候皆是煎熬。
周瑜脾气温良,君子如玉,说话向来不紧不慢不起大声,本日这几句话倒是非常铿然。酒气上头,陆康斜倚在案上,不知是哭是笑,很久,他才说道:“你走罢,我会叮咛下去,不让人难为你……”
“我们打小就在一起,天然万分体味。”
雷声隆隆,堂中却鸦雀无声,院外百姓淋着瓢泼大雨,瑟瑟颤栗,却忍不住低声道:“话是没错,可若旁人领受了舒城,陆太守就没法做太守了……”
周瑜一怔, 拱手道:“我体味他的操行,虽好勇爱斗,却绝非滥杀无辜之人。”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舒城有难,公瑾不敢置身事外。”
“我周公瑾生在舒城,长在庐江,莫非忍心看百姓危殆,城垣破坏?本日若非孙少将军带兵前来,袁术定会派其他将领。如果旁人来此,只怕早已大肆攻城,那里会围城三月而不强攻!”
陆康下罢逐客令,起家欲走。周瑜赶快拱手道:“陆太守且慢,周某此番前来,除了偿还三位公子尸体,另有一事相告……”
“程将军他难受鞭挞之辱,在狱中撞墙本身,天灵盖都快撞碎了……”
陆康放下酒坛,抹嘴睨着周瑜:“公瑾,你真的体味孙伯符吗?”
“若真是孙少将军授意,程将军会只带五百兵士攻城?若孙少将军真下定决计屠城,现下舒城早已寸草不生了!”
陆康端起酒坛,抬头痛饮:“公瑾,你与我说实话,昨日攻城,到底是不是孙伯符那小子下的令!”
“我们庐江郡夙来管理有方,百姓安居,物产敷裕……若非某些人黑了知己,为袁术那逆贼卖力,我们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但是……”韩当欲言又止,面露难色,好似有甚么难言之隐。
孙策拽过周瑜的袖笼,擦擦脸上的雨水,笑道:“你找人去评评理,是单身入城的傻,还是在城外守着的傻?”
周瑜发觉出韩当的非常,急道:“到底如何了?莫非程将军他……”
周瑜拱手一揖,跪坐案前的软席上,望着陶碗发怔。陆康一挑寿眉,问道:“如何?怕有毒?还是洛阳的杜康酒喝惯了,嫌弃故乡这一碗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