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瑄忙躬身道:“扶瑄在听……”
“扶瑄公子……”龙葵面上扬起一丝涩但是可贵的轻松,心中感慨扶瑄便是如此真脾气,又易动情,“你瞧你……那碎发混乱,全然未有本日寿官那般神采了……白费……白费了……龙葵特为你出山操琴……亦白费了……初梦女人为你一番办理……”
蓖芷悉心听着,涩然一笑,望着龙葵,沉沦不舍,道:“蓖芷亦去帮着初梦女人一道寻太医,想那钟太医腿脚倒霉索,府内太大了,又无马无车,他赶路太慢,蓖芷正可将他背来!”说罢便将龙葵轻放,一抹泪起家便要疾行,却被龙葵使出满身力量提指勾撵住了衣角。
可无法初梦已是断交而去,早已隐没于夜色中。
龙葵望着他,他辞吐间还是那般儒雅生风,那碎发因方才打斗而混乱,乘风飞逸,悄悄掩住了扶瑄的面,他那身本是恭道贺庆的赤朱华袍只于地上血渍相融相合。
蓖芷那一声撕心裂肺的“龙葵——”坐持着那阵清风远播,送她去她应去之地。疾跑中的初梦戛然止住了行动,惊诧回眸,望向那黑夜下形状盘曲和陆离的厅堂,一行泪无声地自她脸颊上滴下。
“无关你的事……你知龙葵另有所指……”
“无有来生,只求当代!”蓖芷铿锵,心内极是彷徨,却要佯装安然以慰才子。
龙葵望着扶瑄矗立身姿,虽是跪踞着,仍具巍峨,她沉在蓖芷怀中瞧不清他的神采,但他怆然苦楚之意融汇于他一字一句中,直直叩击着龙葵的心。
恰有一阵清风自外送来,轻扰了她束作修行之人冠髻上的绸带。
“不准睡!太医快是来了!快了快了!”
“扶瑄公子……龙葵结束,有一不情之请……只求你可应允……”
“龙葵那班不成器的习琴弟子们,还请扶瑄公子……如有缘……可请得动初梦女人……那便再好不过了……葵灵阁可烧,可毁,可灭,但琴艺不成灭……如此……便是龙葵在此大家间最后一件牵挂之事……”
“开口!不准说甚么死说甚么最后,你我方才在一起,蓖芷我穷尽平生倾慕才比及你,不准你走!不准!蓖芷要听你抚《高山流水》,要与你茗茶言欢,把琴邀月……龙葵——龙葵——”
扶瑄一时无言,不知如何回应,便只听得厅外远处模糊间熙熙攘攘的人声,呼和声呼应成片,那喧哗似与世隔断,而此地正如世外遗珠,无人可近更无人敢扰。
龙葵闭目,缓缓透露,道:“你是分歧的……”
初梦倒是非常沉寂,悄悄跪坐于扶瑄身后,面无神采,只将视线低垂,任由地上的鲜血侵蔓自足下,染红了她身下袜衫。
“世人皆言蓖芷公子最风骚……最无个正形……最玩世不恭……可龙葵觉着,蓖芷公子……是世上最心机细致,最靠得住之人了……方才那话是龙葵疏漏了,并非暗射于你,可言者偶然……听者成心……你老是这般谨慎翼翼……”龙葵将他的手攥过,那手掌她头一次握,心惊上头的旧伤新茧竟如此粗糙,当中多少是因她而伤,可蓖芷才是翩翩少年的年纪,不由心头一酸,“蓖芷公子……如方才普通度量着龙葵可好?龙葵……有些困……又有些冷……”
扶瑄连连点头,那泪便如雨后芭蕉落珠簌簌而下。
她是最喜素白的打扮,清心寡欲,静念矜持,可现在倒是通身的鲜红赤色,明艳如蔷,开到荼蘼。
初梦缓缓起家,低声道:“龙葵女人,且信你会度过此灾害的……初梦替你去催促太医……”说罢便起家退步,出了厅堂,朝那火光阑珊处奔去。
不知何时,龙葵悄悄闭上了眼,双颊浅含微浅笑意,虽无赤色,却静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