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还算有点长进。”
“扶瑄兄长你莫跑啊,听弟弟把话说完——兄长!兄长——”
谢安不慌不忙,只作平常般凌冽寂然,提起一盏慢饮了一口,道:“瑄儿么?出去发言。”
谢安睨了仍跪在地上的扶瑄一眼,心中感慨他果然是乱了方寸,乃至于乱了心智,病急乱投医了,便不答复,只提起那只仍散着袅袅热气的翠玉麒麟杯盏,小啖一口。少时,扶瑄哂笑一声,自答道:“是呢,瑄儿胡涂了,司马锡才正要她的性命呢……昨日那班黑衣人刺杀天子不成,便转向她……她晓得太多事了……”
“兄长……兄长……”
“父亲!”
“请父亲恕罪。可……瑄儿在那女子面前,无谈庄严,只求父亲,替儿向天子讨情……瑄儿晓得,此事陛下需是听过父亲定见才做定夺的……请父亲,务必务必宽恕她!在陛上面前提她说些好话,饶她一条性命!父亲也知,她是个良善女子!瑄儿愿任凭惩罚!国法家法,在所不吝……”
“锦庭,有何事么?”扶瑄那浑沌似还未醒,下一弹指便又惊呼,“是何时候了?初梦呢?父亲呢?”
可半晌未闻见扶瑄起家的动静,谢安便又幽幽然展开了眼,冷酷道:“你在此跪着是无用的。”
“锦庭这孩子。”谢安叹道,“我谢家的子嗣怎都如此重交谊,将那交谊看得比法例事理都高。我本觉得锦庭与你分歧,是个守礼守节之人,未曾想,你兄弟二人骨子里是普通本性。”
“是为父,建议陛下,将此女子,绞刑示众。”谢安一字一顿,缓缓道,“时定于十五日以后。”
“天子金口已开,不成变动,此事无需多议,另有旁的事么?若没有,你归去罢。我乏了。”谢安说罢便兀自踱回他案前,盘腿踞坐下来,为本身斟了口茶,候着茶凉之时,便以手撑额,闭目养神。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六合,跪君父,你现在要为那女子跪么?”
谢安书房的门沉闷一声由人踢开,虽有所预感,但仍惊了里头之人蓦地心头一颤。谢安回顾,只见扶瑄立于门口,他身后极亮,便叫谢安瞧不清他容色,只听得一通气势汹汹之言:“父亲!初梦为何……是谁定的主张?!”
谢安的瞳人促然一睁,旋即便又归复深潭般的安静无澜。
昨夜星斗,昨夜浮华,昨夜妙音,昨夜殛毙,火然泉达,仿佛梦境。
谢安不语。
“性命关头,事已至此,问是谁奉告瑄儿的,首要么?”
话音未落,扶瑄“噗通”一声忽的跪下了,那染血的华袍未换,袍沿本是细致柔嫩,现在却因沾了血而板结沉重,直直地坠在了谢安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