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她身子还软着,有些事需办理起来。”谢安的腔调从未如此柔嫩,又道,“张炳,过来帮蓖芷办理。”
蓖芷听闻,此次倒并未嘶嚷,他知谢安所指便是南康公主之事,此情此景,极是类似,便垂垂停了抽泣,换做大口大口的喘气,听着叫人肉痛。
谢安不语,只凝了锦庭一眼,冷冷道:“本日行刺之事,是何人所为,你心中亦是有答案了吧?既然是他所为,又怎会留下陈迹呢?怕是早已埋好罪证栽赃嫁祸了。如此一箭双雕,一贯是他的行事气势。想来也算希奇,我与他二人相斗这二十几年,他从未窜改,时至暮年,还是年青时这般负气妄为。”
书房内一时悄悄沉寂。那沉默尤其可骇,如同氛围呆滞,叫人堵塞。
“你已弱冠,好自为之。”
“瑄儿,你一早便知她的身份了,是么?”谢安眼神极冷,冷过彻夜星斗寒芒。
扶瑄心中痛磨难平,但未张扬,只恭垂回道:“父亲……是瑄儿方才在理讲错,瑄儿目无长辈,妄自负大,不堪重用,父亲经验得是。请父亲惩罚措置。”
谢安抬臂便是一巴掌,重重落在扶瑄侧颊上,那广袖盈风,掀得扶瑄觉着一阵寒凉又一阵热辣。
“留在府内了,已然节制起来了。”锦庭稍作游移,“有一事,锦庭不知是否合适问。”
“你既然如此说了,便是想问了?”
“混账!愈发自发得是了是不是?”谢安竟一反平常冷酷容颜,有些怒了,“你觉得你幼年成名,你觉得你是逸群之才,实在你甚么都不是!若不是王谢世家,你甚么都不是!是常日为父太放纵你了是么?常日叫旁人吹嘘几句便不知天高地厚,真觉得本身可堪重用,小事也便罢了,如此大事,自作主张,现在落得如何成果?本日万幸陛下无恙,若陛下有事,你便是亡国罪人!”
谢安点头:“那便好。本日本是喜庆之事,却落得如此成果。”说罢瞧了一眼龙葵那处,又扫视了一圈屋檐之上正清理着刺客尸身的气象,半晌叹道:“不幸当中万幸,天子无恙。”
“那你便帮我传话,彻夜我需措置的事件太多,得空去看望她,明日稍得余暇便会去。我知她因扶瑄遇刺之事过分震惊,叫她不必忧愁,我自会措置安妥。”
这头张炳方才得令退出厅堂,劈面便是锦庭行动仓促前来汇报:“父亲,黄帝已安然到达皇宫了,一起无恙。旁人只道是天子仍在乌衣巷呢。”
扶瑄的身影由那烛火微光拉得许长,投至窗棂上,昏黄,庞大,却很浮泛。
瞧见锦庭归去,谢安目视周遭,各项事件有条不紊,也便迈步拜别,行至门口时,只见扶瑄仍戚戚然倚靠那处,便淡淡道:“瑄儿,随我来。”
他瞥见父亲谢安的身影渐行渐消,终究融入于一片白芒当中。那微末而昏黄的光勾画着谢安的表面,那双鬓有些碎发垂落,扶瑄心中有些震惊,父亲竟也有如此蕉萃而不修面貌之时。
谢安将思路抽离返来,问道:“你妾母可还好?”
锦庭听罢,面露欣喜之色,又大大得行了个礼:“晓得了父亲,锦庭这便去说!”
蓖芷搂着龙葵的躯体,蜷在地上,泪涌入柱,任凭来人如何相劝全然不睬睬,也不准来人碰龙葵的身子,稍靠近一些,便叫他嘶吼着骂着摈除走。
“倒也不算全然的坏。”锦庭语带轻巧,恭敬低首回话,这才瞧见倒在地上苦痛地不成人形的蓖芷,忙抬高声道,“陛下似对司马王爷不再信赖了,来时和去时全然两个模样。自赵中官部下宦臣处刺探来的动静,陛下回了寝殿神采丢脸极了,时不时摔个物件,口中碎碎骂着司马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