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低低“哦”了声,似有些失落:“扶瑄哥是不喜食桃枝煲的燕窝么,才送去给赵姨娘的罢……”
“扶瑄哥?公子?”桃枝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桃枝,不瞒你说,眼下我内心乱的很,你也不必再来讲这些,事已至此,见怪你也无用,我也本不是如许的人。”
扶瑄还是苍茫地望着空虚幻景中的某一处,眼瞳游离却又似聚精会神,似那空缺平常处真有甚么可瞧之物。
“扶瑄哥——初梦不在不要紧的,桃枝在呢——”
扶瑄仍接受着蓖芷的迷药药力,他本应睡至深夜才醒的,可心境烦乱,旧事涌上心头总又入梦扰乱,心中总秉承着不肯梦寐,碰到是天大雨大雷,又桃枝锋利女音来一叫喊,便醒了,可却又沉沉向晚似昏着。
“扶瑄哥!桃枝有罪!”桃枝抱过那盏燕窝盅来,举案过顶,“请扶瑄哥,不,请公子谅解桃枝——桃枝不知那萃心家眷是歹人假扮的,引狼入室,才害得初梦女人被歹人掳走存亡未卜,桃枝失策,特来请罪,请公子念在桃枝年幼无知的份儿上宽恕桃枝!”
桃枝“哦”了一声,那诽谤的话又不好说第二回,便悻悻然伏在扶瑄身边,打量着他面孔。
那一口热茶如醍醐灌顶,扶瑄觉着一股清爽自喉头贯彻满身,那迷药的后颈亦遣散了七八分,因叹道:“茶汤公然是最干净的圣品……桃枝你方才来寻我何事?”
“哦……是初梦女人劝扶瑄哥的吧?说这洞庭茶不好……”桃枝阴阳怪气道,“洞庭茶哪有甚么不好,不好的是那人才对。”
桃枝急得大呼:“这是怎了,扶瑄哥我是桃枝呢——此后由桃枝来奉侍扶瑄哥——扶瑄哥莫难过了——”
“扶瑄哥扶瑄哥——茶来了,把稳烫——”
桃枝说完这番话,也未知本身陈情够不敷诚心,她吃准扶瑄的心性是不会打人的,才敢发言说得重,好叫扶瑄信她挽回她本来的职位。
“桃枝,如许的话不成说!”扶瑄忽是寂然,他对于桃枝这等小丫头向来很有手腕,“桃枝歪曲了我一片孝心,叫我当真有些难过。我待赵姨娘的情意日月可鉴,因是最好的才愿拿去孝敬她,现在桃枝将这么好的燕窝盅拿来与我,我不舍得用而敬献赵姨娘,才更显孝心呢。”扶瑄说着又笑抚着桃枝鬓发道:“桃枝果然长大了,能担府中之事了,我想来想去,可托信的又办事利落的便只要你了,此事看似简朴,却又昌大昌大,请桃枝不要叫你的扶瑄哥绝望呀。”
“桃枝……我现在有些迷晕……你说话且放慢些声,我好听清……”
窗外那雨还是紧而密,又乘着些暴风吹得飘飘洒洒。虽与初梦只数月相亲,却如至好了半世,可现在却两壁相隔,缠绵不得,如这屋外雨丝普通随阶下涌柱湍流东逝。夏风夏雨应是暖的,可不知怎的吹得竟有些寒,那床边摊得一本画册,初梦前时还笑侃此中描画的公子似他,可转眼那雨雾笼来,沁得那纸上的人偶潮泽泽,扶瑄蒙着那雨雾,忽觉尘凡苍茫如沧海一粟,庄子梦中会蝶,可他虽是醒着,却如画影凌烟,身神入画。
桃枝退身离床,竟发觉她不过惶惑数月将来,这卧房中摆置器物竟大变了方位。她左寻右摸,才好不轻易摸到那收纳杯器的木柜,可偏巧那只柜里收纳的只是平常不消的杯器,桃枝也判定不出,只当是了,便取来一只忙是跑返来。
“哦……桃枝……是你……”
“扶瑄哥——扶瑄哥起来吃些罢……桃枝煲了燕窝盅,沏了洞庭茶,灶房那处另有好多好多点心备着,只要扶瑄哥一句话,立便可送来!”
扶瑄望着这杯,思路纷飞,经桃枝提示才低首小啜了一口,腾腾热气便凝在那不经打理的须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