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折腾下来，罗旭已经是感觉脚都僵了。现在虽是暖春时节，气候阴沉无风，可在这露六合里从早坐到早晨，却也是一件累人的事。不紧不慢地看了一眼今次的时务策考题，他不由眼睛一闪，旋即就托着下巴深思了起来。
他正想着，外间便有人通报导：“皇上，司礼监曲公公来了。”
试题是他亲身拟的，洋洋洒洒数百字，实在中情意义不过乎四个。如何均奖惩，如何练兵，如何选将，如何戍边。会试的考卷他全都让曲永悄悄调来抽暇看过，虽大多都是一扫而过，但也有几小我非常入眼。现在特地选了如许一个题目，不过是想看看承常日久的天下，士子们有多少居安思危的心机，能在老调重弹以外想出甚么新意来来。
从乾清门出来，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天气，才一低头就瞧见另一边御用监夏寺人带着几个小寺人过来，便徐行迎了上去。两边都是在宫内浸淫了多年的人了，几句酬酢俗话以后，夏寺人就说道：“曲公公，咱家传闻，阿谁打着咱家名义的狗东西判的是斩监侯？这么一个混账，一刀砍了也来得洁净，留着那条命不是害人吗？”
“很好。”天子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往背面靠了靠，这才淡淡地说道，“上一次罗旭的卷子，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杜微方批的，他为人刚正，最恨的便是显宦后辈占有高位，以是把人放在二百名开外，而不是把罗旭黜落下去，就足可见已经是承认其人了。只罗明远寻机给朕上书，说是其子在文事上头不过如此，让朕免了他殿试出丑。由此可见，所谓知子莫若父，实在也并不是没有例外。”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内里俄然传来了清脆的鸣鞭声。本来有些烦躁不安的贡士们一下子温馨了下来，不一会儿，鸿胪寺官就仓促过来盘点人数，随即领着他们入内。
曲永心中一动，原是想将另一件事也报上去，可最后还是保持着低头垂手的姿式没转动。公然，天子明显对这等细枝末节不感兴趣，又叮咛了几件别的事，就摆手让他退下。
执事官举了写有策题的御案从丹墀左边门路下来，安排在御道中心，随即便带领贡士行五拜三叩首礼。一世人起成分东西侍立以后，执事官方才奉策题案退到了丹墀东。礼毕鸣鞭以后，天子先退，接着是文武百官，两边自有军校在广场上安排了试桌，礼部官发放试题，贡士们又行了一通礼，这才得以一一坐下。
“老太太，韩国公夫人和汝宁伯夫人一块来了！”
“还曲直公公高超！”夏寺人顿时做恍然大悟状，见身后几个儿孙都知机退得远远的，他方才抬高了嗓门说，“这些日子，乱七八糟的事情一桩接一桩，咱家这心提起来就没放下过。咱家倚老卖老说一句，这也老迈一把年纪，经不起这些折腾，如果有机遇，曲公公替咱家在皇上面前说道一句，让咱家体面子面风风景光退了。”
三月十五，殿试日。
斯须，一身圆领衫的曲永便进了屋子。施礼以后，他便直截了本地禀报导：“皇上，那边一大早就已经解缆了。”
曲永那里不晓得，因为掀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宫中很多中官全都对夏寺人群起而攻之，大有一种取而代之的动机。只他和人同事多年，深知这家伙的不显山不露水，当即说道：“说是斩监侯，人在锦衣卫，别人要做文章也难。如果斩立决了，人就得拉到大理寺去，到头来反而费事。等过了这一茬，报个瘐死也就完了。”